战家住的村落叫云上坡。
名字挺浪漫的,走到村头,远远看过去,黄土坡上的一排窑洞,因为是过年,家家户户门上贴着春联,带着一种荒漠里那种质朴的喜庆,像大西北老电影里的感觉。
乐明思虽然几年没来过,但对这里还是有一种自然的熟络。
她领着林溪和梁肇成入村,这时候还在过年,大家都在家里热闹的时候,几个人从村子里路过,路上的人和各家门口的人,都会好奇地探头多看上几眼,有小孩子,还要跟着走一截,实在是,虽然过年走访亲友的多,但林溪和乐明思都太光鲜漂亮了,就是梁肇成,气质也卓然不同。
而且林溪手上还捧了一大束的花,雏菊,这大过年的,捧着一束白菊花串亲戚,任你再光鲜,也怪怪的。
乐明思带着林溪走到战家门口,早有战家的孩子进了门叫人。
里面战爷爷战奶奶和战大伯都出了来,就是战大婶原本正在厨房忙着,探头看了一眼,也马上擦了擦手迎了出来。
战爷爷战奶奶年纪已经很大,皮肤黝黑,脸上沟壑丛生,都是很普通的农家老人的形象,朴实厚重身上带着浓浓的劳作的痕迹,因为是过年,脸上还带着那种朴实的喜庆。
他们当然都认得乐明思。
却不认得林溪和梁肇成,但看林溪长得跟乐明思那么像,就以为她是乐明思的侄女,他们虽然没见过,但却知道,乐明思是有一个像这么大的侄女的,就是后面跟着出来的战巧蓉,就是战家过继到乐明思和战宣名下的那个姑娘,她见过乐以蔓也认错了,喊了一声“二婶”,又冲着林溪腼腆地笑了一下,喊了一声“以蔓妹妹”。
只是每个人看见林溪,先是诧异于她跟乐明思相像的长相,再然后就是她怀里捧着的那一大捧雏菊,总要忍不住让人多瞅上一眼。
林溪也没有解释,谁看过来她就简单笑一下,一行人就这样被战家人迎进了屋子里。
窑洞的堂屋不大,这么些人往里面一挤,显得十分挤迫。
尤其是梁肇成,他身材高大,进屋的时候要低头才能进来。
不过虽然光线没那么亮堂,屋子也有点小,林溪进来还是觉得很舒服,实在是,外面太冷了,冷风刮着,飕飕的,她已经裹得跟个熊似的,还是觉得冷得不行。
进了屋子,里面烧着炕,一下子暖和起来。
梁肇成把手上提的东西拿给了战奶奶,大家坐下,战大婶上了荞麦茶,战奶奶已经跟乐明思说起话来,但也没什么说的,就是说“天气这么冷,你怎么就过来了”,质朴地寒暄了几句,战奶奶就看林溪,林溪手上的花已经递给了梁肇成,这会儿已经坐下了。
战奶奶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林溪,就跟乐明思道:“这个就是你大哥家的那个姑娘吧,长得跟你可真像,跟你当初第一次上门的时候简直一个样。”
漂亮,明亮,一进窑洞,整个窑洞都好像亮堂了起来。
她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梁肇成,他正捧着那么一大束雏菊,战大伯跟他说了句什么,大概是让他把那雏菊放下吧,他却是很简单地说了一句不用,战奶奶眼睛里就划过了一抹伤感,约莫是看着他想起了自己小儿子,但到底是过去多少年的事了,那抹伤感很快就被收拾了起来,继续笑着道,“这个是你娘家侄子?可真高大。”
乐明思看了林溪一眼。
林溪并没有什么不适,虽然也完全没有什么认亲的感觉,但事实就是事实,她既然来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否认的意义。
这两位老人家,他们生养了儿子,儿子牺牲了,有些东西,他们有权利知道。
乐明思就道:“都不是,阿妈,这是小溪,这是肇成,是小溪的爱人,他们陪我过来的,这事回头我再跟您细说。不过我们过来,想先去阿宣的坟山看一看,成不?”
这自然没什么不成的。
难得这个儿媳这么多年还惦记着小儿子,战奶奶连道了几声“好”,就起身准备带乐明思过去,乐明思却是道:“阿妈,几个人过去就行了,人多了我们也不习惯,您或者阿爹陪我们过去就成了,或者我自己带他们过去也成,我还记得的。”
战奶奶听她这么说就往孙子战二和孙女战蓉蓉那里看了一眼,这是过继给小儿子的那两个孩子。
她心里叹了口气,最后到底还是顺了乐明思,道:“那就我们老两口带你们过去吧。”
战宣的墓有些远,走了约莫十几分钟才到。
路上风声萧瑟,刮在脸上呼呼的,梁肇成看见,也没在意别人,伸手拉了她在自己斜后面,替他挡了风,林溪就抬头对他甜甜笑了笑。
墓在一片土坡上,那片是坟墓区,人烟荒凉。
战宣的墓在中间,风大黄土坡又满是尘沙,墓碑前看起来很整洁,应该是之前被打扫过,但这会儿也已蒙上了一层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