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弯下身去,紧紧地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心中不由的产生一丝莫名的恨意,为什么他要亲自来这里……她好害怕一个闪失,令她再次面对卡迭石之战时体验到的那种令全身凝结的彻骨绝望。她不是为此才历尽艰辛走到今天!
金色的士兵在攻势凌厉的箭雨中纷纷倒下,炙热的鲜血染红了金色的战衣,呼吸的声音渐渐弱去,湮没在未曾停止的阿蒙军团的脚步里。
眼看埃及一方的利剑就要接触到不擅近身攻击的努比亚弓箭队,拉玛突然高声命令道“长枪!”蹲在第一排的士兵从坚实的木盾后面骤然伸出了数枝长枪,好似多枚巨刺,犀利地向前突伸出去。
即将接触的埃及士兵来不及停步便被长枪狠狠刺到。盾牌之后的箭队保持着凌厉的攻势,组织后面的士兵冲上前来。然而踏着倒下士兵的尸体,更多的金色依然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他们高举颀长的宝剑,奋力地砍断长枪,逼近努比亚人,更进一步!
终于,坚实的白色壁垒被金色的潮水冲出一道细小的裂纹,而紧接着,拿到裂纹被不断扩大,努比亚军队竟然被硬生生地切为两半。拉玛站在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最后,他举起左手,很轻却很果断地一挥,努比亚人整齐地收起弓箭,置于身后,从腿侧抽出了短刀。
这是努比亚人最后的挣扎,双方进入了近距离的肉搏。拉玛的战士受过良好的训练,虽然是弓箭手,使用短剑却也十分了得,即使在强大的阿蒙军团面前依然打得有板有眼,竟然就这样将手持长剑的埃及士兵挡在了那里。
而就在这一刻,在埃及军队背后的高地上突然掀起了漫天尘土。艾薇抬起头,淡金色的阳光刺的她眯起了眼睛。金色的沙砾中,数辆战车气势恢宏地向战场中央冲来,刚才位于高地后侧,完全没有看到。战车,这才是埃及人擅长的作战方式,在最后一刻出现,在心理上不啻于将努比亚人彻底击溃。
伟大的法老稳稳地立于黄金战车的中央,他一身戎装,浮雕般完美的面容上隐隐显露出冰冷的微笑。那是绝对强者对弱者即将开始征服、夺取与杀戮的前奏。挥动刀剑,转瞬间,眼前一片猩红,所过之处留下深黑的血印。
“奈菲尔塔利!”拉玛喃喃地叫着,跑了过来,从看守艾薇的士兵手里接过她,紧紧地拉住她的胳膊,“待在我的身边,你假冒公主,拉美西斯一定已经知道了。即使你是埃及人,也会被一刀杀死。”
“拉玛?”他解释的仓促,艾薇心中略带愧疚。明明是她欺骗了他,他却信以为真,在即将兵败如山倒之时依然挂念着她的安危。他果然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
拉玛将艾薇藏在身后,抽出腰间的短剑,准备近身肉搏。
“拉玛,你快跑吧。他不会放弃阿布?幸贝勒的!”艾薇在他身后大声地说,“他不会放弃阿布?幸贝勒,因为这里是埃及与努比亚的扼咽之地,控制了这里,就控制了埃及南侧国门。而在这里将你全灭,也是为了给努比亚境内其他可能的反抗势力以警告。败势已成定局,你最好是尽快脱身,逃离这里!也许这样做不够英勇,但是……莲还在等着你呢。”
莲?
拉玛一愣,那一瞬间,眼前闪过一张熟悉的笑脸。
淡淡的酒窝,黑色头发后樱红的发带。
如果她可以不再哭就好了。
那一秒,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但紧接着他又恢复了原有的杀气,“这些白色的兄弟,都是我的手、我的脚,如果他们死去了,拉玛就相当于也死在了这里。”
但是……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如果埃及得到自己要进攻阿布?幸贝勒的消息,法老任一军团就可以轻易将他的武装力量碾碎吧?失败仿佛已成定居。阿布?幸贝勒,不过是一个边境堡垒,关于这里的攻守已是家常便饭。这次究竟是什么促使法老亲自率领阿蒙军团前来?行军如此迅速、攻势如此凌厉,作战如此不计代价!
为了……艾薇公主吗?
不对,如果他可以得知自己的用兵计划,他早就该知道,自己手里这位银发的少女,正是他处心积虑安排下的那名替身。难道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端倪吗?
他微微侧身,余光看到身后的银发少女。她迎着阳光,如瀑布般的银色发丝倾泻而下,落于腰间,映着天地间的光芒显出淡淡的金色;她微微颔首,银灰色的眼里隐隐映出了天空的颜色;她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启,喃喃地述说着什么;她的背脊柔软而直挺,她的四肢纤细却仿佛有撑起天地的力量。
他想起她在桥上果断地跑回来砍断绳索;他想起她毫不惧怕自己的威胁,再生死之间保护同行的少年;他想起她出发前对莲所说的话,姊姊明晰,将局势的厉害轻描淡写地清晰述明。她说她是公主的侍者,她说她只是恰好与公主有同样的发色……
猛地,拉玛恼怒地转过身去,拉住艾薇的头发,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前。
拉玛心中一片混乱,被欺骗、被蒙蔽、被伤害的感觉涌上心头,转瞬间五味杂陈。
“你就是艾薇公主!”
“我……”艾薇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拉玛右手迅速地拔出腰间的短剑,毫不犹豫地架在艾薇的脖子上。他大声地、绝望地又一次叫道“你……就是艾薇公主!”
埃及的战车冲进了白色的努比亚军队。拉玛处心积虑、培育了数年的英勇战士,就像破碎的玩偶被阿蒙军团的战车轧倒、碾碎。
拉玛的双手微微颤抖,黑色的剑身些许侵入了白皙的肌肤,鲜红的血丝点点洇出。
“对不起……”艾薇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