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代价太大。他不敢冒险。眼下急需要做的,便是尽快赶到雷克托星,接走唐林、唐芸二人。所以,对于起义军,他只能在心底默默的道一句“抱歉”了。
月华如水,轻轻拂过地表,在坑洼不平的滑行跑道上洒下一片柔和的光,夜已经凉了,偶有夏虫清脆的鸣叫响起,叫人倍感安心。
“呜”一道飞机远去的呜咽划破夜空。起降跑到上闪烁的信号灯如同一道光轨,与天边的星芒连成一片。在这安宁的夜色下,一道道身影穿梭在飞机跑道与停机坪之间,那是遵从蒙哥马利的指令,正在转移战斗飞行器的特勤队士兵。
迎着有些寒意的高原风,唐方看向基地北方,大约3km的地方有一个高原湖,左右不过2平方公里的面积。据夏元华说,在这一战中阵亡的同伴,都将埋在那里。小湖,青青草地,凉爽的高原风,的确算得上一处绝佳的安眠之所。辨清方向,他迈步朝着小湖走去。
大约半小时后,他来至湖畔,绵延的绿地上间或点缀着一两朵紫色小花,偶有虫豸爬过,传出丝丝窸窣轻响。远方林荫交错,一缕夜风拂过,涌起阵阵林涛。
透过茂林间隙,可以看到一线波光,想来便是那一弯清水湖泊。
林外及膝的草丛间被整理出一块平地,新鲜松软的泥土被堆成一座座小冢,前面是由不规则石块做成的墓志铭,上面只有名字,性别,出生年份,以及寥寥数语,比如兰斯洛特喜欢朗姆酒,库洛姆酷爱骑马……
每一座小冢前面各自放着一束白色鲜花,一眼望去,别无杂色。看得出,献花之人很用心,因为旁边草丛里花品繁多,颜色各异,要找出同样的颜色,同样的品种,实在是一件很耗精力的事。
唐方注意到墓地尽头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正在翘首远望林荫。由体型上看,应该是伊耶塔。
“伊耶塔,这些花都是你采的?”走到小萨姆坟前,他一面拉开啤酒罐拉环,一面随口问道。
“啊?”伊耶塔吓了一跳,回头一瞧,借着月光瞧见是他,不禁微微一笑,迈步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那些人没把你灌醉?”
此时唐方已然坐下,将啤酒轻轻洒在坟前:“因为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没喝。离开这里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伊耶塔神色一黯,低声说道:“这种白色小花,在我们克罗坦,被称作‘白芸花’,它从不独自生长,独自开放。附近总会有其他鲜花相伴。所以,你不用太难过,有大家相伴,小萨姆一定不会孤单的。”
唐方沉默片刻。微微颔首:“这里有花香,有清湖,有凉爽欢快的风,有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嗯,还有他的哥哥,萨姆在那边一定不孤单。只是,好想他长大,能够亲眼看到这个腐朽帝国迎来它的末日。”
“我们会成功么?”伊耶塔神情有些落寞。面对帝国这个庞然大物,弱小如蚁的人们,真的有推翻它的可能么?
“一定会的。”唐方的声音很低沉。
“你想知道这些花是谁采的么?”伊耶塔忽然转换了话题。
“谁采的?”
她抬起手臂。指了指对面林荫中的清湖:“其实有的时候,我们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正确。”
“哦?”罐子里的啤酒已经空了,唐方站起身来,看向湖泊方向:“本来小萨姆这束花应该是我来上的,既然有人代劳。我当去道声谢。”
伊耶塔点点头,向他挥挥手,转身朝着基地走去。目送她消失,唐方徐步走向林荫地。
“哗,哗……”清风吹拂,松涛阵阵,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汩汩水声。唐方抬起头,视线透过树木间隙,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微风在水面上扬起一道道轻波,浪花泛起,水声如同恋人间如诉如泣的情话。岸边沙滩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月光纱,纤细的飘絮犹如月光下的暗夜小精灵。和着浪花的节拍,轻轻旋动起曼妙的舞姿。
临近湖沿的沙滩上,一块历经雨水冲刷,风蚀日晒,几乎磨去所有棱角的平滑岩石前面。一个人影静静的倚在石面上,望着波光摇曳的湖面沉默不语。
“是她?”唐方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眼前之人可不正是那特勤队指挥官……克蕾雅?洛克哈特。一个心肠坚如铁石,只懂指挥打仗的女人会费好半天功夫给那些战死的将士编织花束?不会是伊耶塔为了缓和双方的关系,故意骗他吧?踌躇片刻,他还是决定过去一趟。
“咯吱,咯吱。”军靴踏在碎石上,发出阵阵异响。克蕾雅以为是伊耶塔,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湖面,以一种有别于白日,异常温柔的语气说道:“是伊耶塔吗?”
“是我。” ;唐方的声音传来。
克蕾雅转过头,有些惊讶的向他望去。
此时此刻,女孩儿眼中的凌冽寒光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悲伤、忧郁,以及淡淡惆怅的复杂目光,就如同这静静流淌的清澈湖水,恬淡温婉,绵软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