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有自己存在,才可以保有全境,而别路兵马是死是活,却并不打紧。
唯有此次,皇帝如此奋勇,集诸路大军力量打败金军主力,他虽然自负,却也知道凭着自己是完全无法办到的。
如此一来,再死抱着一路兵马不放,却又是蠢人的行为了。
沈拓不理会他们,只又向吴璘问道:“敌人死伤如何,咱们缴获如何?”
吴璘皱眉答道:“敌军尸体一万五千有余,臣大略看了一下,过半是汉军契丹,女真较少,还多半是在冲营时的折损。其余缴获武器无数,战马数千匹,营帐器物无数,粮食很少,此次金兵主动出战,只怕也是因为粮食不多,不能长久和我军对峙。”
沈拓微微点头,却又问道:“没有什么俘虏么?”
吴璘诧道:“咱们在搜捡的时候,凡是有气的都补上一刀,抓他们活口做甚。”
其余诸将亦道:“此战虽然大胜,并没有伤到他们筋骨,大将都跑的差不多了,那些小兵留着也是浪费口粮,自然是一刀杀了更好。”
沈拓心中叹息,觉得太过残忍,却也明白,在当前宋人痛恨金人的情形下,给一刀痛快,已经算是仁慈之极了。
只得吩咐道:“对敌兵自然如此,不过他们营里不及跑掉的民伕百姓,却多半是强掠而来,都是我大宋子民,不可伤害。”
诸将齐声应诺,一起答应。
沈拓却也是顾不得辛劳,当下先是安抚夸奖一下众将,然后骑马巡营,宣慰全军将士。待他回到自己营帐中,便连连下令,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将士。
一时间,酒香肉香飘满绵延十余里的大营,欢歌笑语,响彻云宵。
宋人自靖康以来,几年之间屡吃败仗,两个皇帝被人抓去,首都一失再失,而后立的皇帝连东京的城门也不敢进,躲在扬州,半年前还被人撵兔子一样的一直赶到杭州,如此的奇耻大辱,世间却有哪一个军人愿意承受?
此战过后,前耻虽不能一洗而净,却也大振天下士民之气,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狂言打破,宋军对金兵不胜的历史已成为过去。
如此兴奋之事,纵是明日战死,却又如何?
沈拓身为帝王,却是不方便与将士同饮,只是在酒宴刚开始时,向着各人虚劝一杯便罢。他自己回到帐中,却也是很难入睡。
耳边全是欢声笑语,一直闹腾到半夜三更,沈拓起夜出来观看,还兀自看到三五成群的宋兵呼喝邀饮,面带笑意。
想到白天的大战,血肉横飞激烈之时,这些宋兵好男儿顶着敌人重甲骑兵,顶着对方铁墙一般的铁浮图,咬牙硬上,拼死奋战,到得此时,却忘了自己身上的创口疼痛,满心欢喜,以为皇帝振作,宋兵强盛,将来胜利指日可期。
沈拓眼帘稍稍低垂,只觉酸涩异常。
今夜之后,这些豪饮欢呼的大宋男儿却又能剩余几人。
他步出帐外,看着满天繁星,心中只是在想,这一战却是胜了。下一步,却是要重新收拾关陕残局,这第一步,却是该如何着手?
第三卷 经略关陕(15)
靖康四年秋,宋兵在大破金军于富平后,多路出击,上延州,下克永兴军,收复西安。金军锐气已失,败逃之后难以整军再战。宗弼本欲整军与宋军主力再战,却因为一场意外的变故,使得金军主力不能继续与宋军交战,而是退保陕州、华州等陕西门户,只留完颜娄室等人率领少量的军队固守,金军主力,则多半退到河东、河北等地休息。
当时的金国制度尚有原始遗风,当初太祖病逝,吴乞买以太祖弟入继皇位,虽然尚是壮年,储位问题,却已经成为影响金国前途命运的大事。
在长期的勾心斗角之后,太祖诸子开始自成一系,国相撒改之子宗瀚亦是一派首领,而太宗诸子虽然也欲与前两派相争,却是实力太弱,德望战功,都无法与前两派相比。
吴乞买在权衡利弊,尤其是亲眼目睹了宗幹、宗辅、宗弼等人当着他面,要与宗瀚等人动手。他忧心忡忡,唯恐在自己死后金国内乱,导致亡国灭种,于是痛下决心,不立自己的儿子,而是继续兄终弟及,册立斜也为谙班勃极烈,都元帅,以为皇储。
斜也虽然已经老迈,身体大不如前,却毕竟是太祖和当朝皇帝的兄弟,由他继位,各派都无话说。本来此事已成定局,谁知道斜也命薄,吴乞买身为兄长尚且健壮,他却在金天会七年,宋靖康四年时突然得病,在富平之战尚未结束时,便已经一命呜呼。
他死之后,吴乞买左思右想,心道:“这回总该我的儿子来继位了吧?”
于是开始试探,询问宗瀚等人的意思,欲立完颜宗磐为谙班勃极烈。
此时留在金国上京的太祖诸子,当以宗幹为首,只是他这些年来并未参加征战,而是留驻上京,统管政事。虽然位高权重,又是当时太祖诸子中最年长的,却是手中无兵,硬不起腰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