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头目的话,白义冷笑一声:“哭就有用了?咱们这帮下民已经被大军抛弃了,还是快想想办法怎么逃得命回家才对!”
另一人抽泣道:“逃?怎么逃!咱们只有两条腿,吃的也见底了,不说鲜卑蛮子,便是野兽都能吃了咱们……我的娘啊……”
“真是废物!”白义看着这些只会嚎啕的家伙,怒火上涌:“我们有兵器,还怕什么野兽,吃它们还差不多!这荒原上也到处有草根、马粮(高粱、黑豆之类的东西),河中还有鱼,难道能把人饿死不成!还是多想想怎么逃过鲜卑蛮子的搜捕!”
有一人听了这话停下哭泣,试探着道:“我听说……鲜卑蛮子好像也不是抓到虞人就杀掉。是不是刚才那个帝使骗咱们?我想如果……”
他眼珠转了转咬咬牙:“如果咱们向鲜卑蛮子投降,说不定能保住性命……”
“哼!”白义听了双眉一挑,用簸箕般的大手把那人一把拎起,两眼瞪得和铜铃似的,怒道:“这事情想也别想!刚才那个混账东西(帝使)虽说了些大话,可我在磐土城(虞朝为防备羌人在蜀东州筑的连城之一)多年,鲜卑蛮不晓得,可那羌蛮我知道得很!
确实,他们不一定杀你,可被抓去为奴你以为会像在大虞做奴仆一样么?那些贵人们虽说对奴仆算不上好,可多少还给条活路;而那羌蛮对虞人奴隶比猪狗还差!吃的是马料,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打骂那是家常便饭,一有不对拔刀就杀!被捉去的人,从没听说有活过十年以上的!”
说完,白义将那人推了个趔趄。
边上众人见白义是个有主意的人,起了些希望,纷纷道:“那你说怎办?”
白义的确有些见识,可要说想出什么好主意来,那可为难他了。
他蹲在地上用草茎画了画,沉思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办法,皱眉道:“不如让所有人都想想法子!这一万六七千人,我就不信连一个逃命的法子也想不出来!”
众人觉得他说的有理便纷纷同意,突然有一人道:“我那队里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听说是得罪了天子而刚被送到这儿来的。我看他好像很有本事,不如叫来问问?”
众人一听都看向白义,等他拿主意。
在危险的环境里,人总是希望能有个依靠。而强者则是被依靠的对象。这些平民看到白义处变不惊的态度,渐渐开始有了种依赖感。
白义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也是个平民,对士贵们有着天然的敬畏;听到那人竟能得罪天子,暗想怕是个大人物,连声让把那人请来。
那白胡子老头被带来了,赫然竟是虞朝老将冯越鹤!
说起他的经历,还真是让人无奈。
祥成帝听说要让壮丁们自寻生路倒是很高兴,累赘少了么。但他突然想起已经关起来的冯越鹤:“这老东西一家真可恨啊,就是他们导致了远征失败!现在逃命……不,摆驾途中怎么还能带着他拖后腿?!干脆丢给鲜卑蛮子,正好也让他自食恶果!”
结果冯越鹤就被瞒着江静澜给丢到这儿了。而他曾经给江静澜的意见……真是造化弄人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序幕】………
冯越鹤完全没有面容憔悴的样子,衣着整洁,淡定从容气度沉稳;仿佛不是一个被流放的囚徒,而仍然是那位夏官大司马卿。不过他与以前那总是威严肃穆的模样又有些差别,眼中的迷茫显示出他已经失去了方向。
对自己的下场他早已有了觉悟。自己服务了十几年的天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自己的家族肯定会被论罪,这是绝对逃不掉的。因为就算天子回不去……嘿!那这次战败的责任也需要有人承担。武官中最高的一员,又是两边辎重大营被毁的祸魁,不正是最合适的人选么。
……
看着冯越鹤,壮丁头目们肃然起敬。老将虽只气势薄发,但足够压服这些平民了。
“老……”白义筹措了一下言辞,决定选择“先生”这个称呼:“您想必也知到了咱们如今的处境。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不知老先生有没有办法给咱们这些人找条活路?”
冯越鹤一眼扫去,面前这帮可怜人正眼巴巴望着自己。迷茫中,他暗暗叹息:慈不掌兵?便当是赎罪吧……
他一整面容,斜睨着面前的人们,肃杀之气蔓延开来。
边上的头目纷纷低下头去,只有白义还强自与冯越鹤对视。
冯越鹤暗自点头,这大汉挺有些气势。他缓缓开口道:“这里由谁做主?”
白义道:“咱们都是头目,也说不上谁做主……”
“这不行!”冯越鹤摇头,白发飘舞:“无人做主,光争论就够耽误时间了,逃命之时必须要有个做主之人!”
众头目面面相觑,再次把目光投向白义。冯越鹤看了便道:“便是你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白义匆忙答了名字,又有些窘迫地道:“老先生,我除了赶车之外可没什么能耐。看得出来,您是有大本事的人物,不如便由您做主吧!”开玩笑,他不过只是一个车夫罢了,领着一万六七千人逃命?可没那个本事……
冯越鹤立刻否决,道:“我不行!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乃是冯越鹤!”
说到这儿,他的面上泛出了些红光,但很快又恢复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