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宛若是回到了父亲病倒的那段时间里。
但他此刻的心,却那么笃定地认为,眼前的这个女子,是能活过来的,他有那样的希望。他将她的床安置在那个有阳光的窗台下,每日清晨都打开窗,让她的身子照到阳光。
就这样奇异的一瞬间,他仿似对眼前这个女子的到来,充满了感激。
他的生活渐渐有规律了起来。他早起,做饭,然后去菜市场买回新鲜的蔬菜和肉。他开始有规律地出海,但仅仅是在附近的海域里捕鱼,每日黄昏归来的时候便将那些鱼卖给码头上收这些鱼的人,但他往往会留一条最肥美的鱼回去,她自然是吃不下饭的,然而他却熬了汤,然后温柔地扶起她,灌到她的喉咙里去。人的天性里,若是不死,即使昏迷,吞咽的能力仍是在的。
她便是这样,一天天好起来的。
她一直昏迷不醒,医生偶尔过来给她打点滴,或是观察病情。她的病是一天天好转了,医生是这样说。然而她却依然昏迷不醒。
一个星期后,良西依然出海捕鱼,那个黄昏他提着一条罕见的鱼儿回家,他宛然觉得,这小家伙的入网,像是意味着什么。他的心情极好。然后他一回到家,便看见了已起身的林若锦。他呆呆地站在那里,鱼儿从手中轻轻地滑落,砸在地上有了轻微的声响。她被吓了一跳,便抬头看来。
“你是谁?”若锦看着眼前的男子惊恐地问。
“我是在海里将你救起来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想死。”那是每一个想要死而死不去的人会说的话,然而良西只是笑笑,然后说:“生命那么可贵,为什么要那么急着还给上苍呢?”
她不言语。
【9】
此后的那段时间,他常常陪着她去散步,她的身体恢复得极其慢。刚开始,他问她的过去,她都缄口不语。仿佛是下了决心,想要与过去分清了界限。
她不说,良西便不问。
日子便那样过了下来。
他依旧会出海捕鱼,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他不放心她,怕她想不开。然而她却非常平静,好似经历了重生之后的心境,整个不同了起来。她的身体依然不好,一有点小感冒便会发烧,医生说过,那是后遗症。
在海水浸泡过的那一夜,仿似是人生再一次的洗礼。
那片海洋,已将她的过去洗去,她那样笃定地认为。她渐渐地想要忘记了过去的事。然而好起来后的那些天,她却吩咐良西帮她买回一些纸张和笔记本,以及信封,她说她想要写信。良西只能依着她的想法去满足她,然而她却渐渐地平静下来。
安然地接受那一切变化。
她渐渐地熟悉这里的环境,清晨会一个人去买菜,然而良西是常常不肯的。清晨的空气清冷,他怕她着凉,于是便清晨自己买好菜,问她想吃什么,尽量满足她的要求。然而她的所需却常常很容易满足。她常常做好了饭菜等他回来吃。
有时候,捕鱼到很疲倦的时候,他一想到家中有个人等着他回去的时候,他便觉得很温馨,一切疲惫都过去了。宛若凌晨落在荷叶上的露珠,被风轻轻地一抖,就落下了。
她的手极灵巧,刚开始是不会做菜的人,然而在看了良西做过几次菜后,便自己学着做起来。她去附近的书店找做菜用的书,学着那上面的注释做,细心地做笔记。菜是做得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连对食物没有多大要求的良西,都能渐渐地察觉到那里面的细微的变化。
然而等到一切成定局,她接受了这安然的一切,他也习惯了那样的等待之后。
已过去一年了。
她时常在阳光洒满整个码头的清晨去码头帮良西整理渔网,她很是细心,她整理过的渔网,常常不留一丝水草。镇子上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过去,她也绝口不提,就连良西他也只是渐渐地知道。她是在渐渐里,接受了这眼前的男子,那样的转变,她定然会觉得迂回曲折。
而那时,她早已决定从此不回到过去了。
他的心里,渐渐地装进她。
她也渐渐接受了眼前的男子。她急切地想要遗忘过去,却显得有点笨拙,连与良西拥抱的时候都会落泪。他几次问她怎么了,她都只是摇头,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泪水打湿凉薄的衣裳。
她从不懂得人间世俗,只懂得追逐爱情的大小姐,渐渐地长成相夫教子的女子。她需要那样的时间来扭转这样的一切,她懂得写字,会写一手漂亮的楷书。一到春节的时候,良西便在自家门口摆桌子,卖春联。刚开始,人们对着眼前的女子,觉得惊讶不已,她会写大气的草书以及端庄的草书。而且会随时写出一些令人叫绝的对联,一两年过去。她写的春联贴满了这大街小巷,而她,仍然是一位平常女子。她与陌生人之间的话语很少,冷冰冰的。她整日待在家里,写书信,偶尔写笔记,然后便是做饭做菜以及打理家里的大小家务。
那个家,已然有了家的感觉。
良西对着上苍给予的一切,觉得很是欣喜。
就这样相处了一年时间。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