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才发觉,自己从Z市的大西头坐公车到了大东头,然后又从大东头打车回了大西头,我在商场给家里人买的东西居然还一样没拉地紧紧靠在我的脚边,瞧咱这细心劲儿。
温少贤顿了顿,突然问道:“你……哭了?”
我摸了摸眼角,微微一笑,“我三年没回家了,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哭呢?烟呛的。”
温少贤并没有质问我为何大半夜坐楼下抽烟,而是又定定地望了我半晌,然后开口说道:“我有些急事要离开Z市几天,马上就得去机场,明天……明天让静仪送你吧。”
我点头说“好”。
我看见陈静仪开着车等在路对面,连火都没熄,可能真的是很赶时间,不过,温少贤似乎并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反而一直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我见陈静仪那木头桩子不停地往我们的方向张望,我忍不住说:“赶快走吧。”
温少贤并没有理会我说的话,而目光仍然紧紧锁在我的脸颊上,我被望得渐渐开始不安的时候,他突然伸手将我拉进怀里张开手臂很用力地环住了我。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给惊住了,连我城东城西视死提了一整晚的大包小包都不小心扔在了起上。
因为身高差距,我得拼命仰着头才能将自己的脸从温少贤胸膛里探出来呼吸到新鲜的氧气,所以此时身体僵硬、炸着胳膊的我显得有些狼狈,更不知作何反应,因为下了床,如此的亲密接触,还真是头一遭,我表示,这很不像温少贤的风格,更加不是我们相处的模式。
就在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温少贤终于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明天……我不能送你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说完,温少贤就像刚刚拥抱我时一样,又毫无预警地松开了我,然后转身大步走向了对面的车子。
我呆呆站在原地,直到陈静仪将车子开动,我的目光似乎一直都停留在温少贤的身上,而他,却始终没有回头再望我一眼……
******
机械化地上楼,开门,换鞋,脱外衣,今天我却把一项活动放在了换鞋之前。
进了门我就急忙拿出今天刚买的那条围巾绕在自己的脖子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尽管它不便宜,可是这么一看,也真的不适合女性,我觉得我应该把他送给我的爸爸。于是,我取下来用原来的包装细致装了起来,不过,两分钟之后,我就改变了主意,而是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我向上天发誓,这真的是我扔过的最昂贵的东西,估计后半辈子都不能超越,可是,我居然一点心疼的感觉都没有,我觉得自已的身体一定在不为人知的某处出了不大不小的毛病。
我踢掉鞋子便爬到了床上躺着,躺温少贤平时睡的那边。枕头上还残留着他独特的味道,我想都没想便将它扔在了地上,可是被子上也有,我又把被子踢到了地上,最后,我发现这屋里到处都弥漫着他的气息,让我根本无处躲藏。
我果断从床上爬起来躺在了沙发上,刚闭上眼睛,便发觉有热烫的液体缓缓从眼角溢出,在我脸颊滑出一条灼热的痕迹。我任由它源源不断,不想睁开眼睛,更不想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静静躺着,因为我觉得自己很累,非常累。
我虽然动也不想动一下,大脑却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回到家乡再也不回来,让我那唠叨的娘亲给我安排几场相亲活动,我想她一定非常乐意。到时,说不准运气好,遇上个老实本份、平凡安稳的男人,然后结婚生子,陪着父母,一辈子,也挺好。
可是,这房子怎么办呢?
虽然都算是温少贤的钱买的,但是我不愿意假装大方地还给他,我要把它卖了,而且还要卖个我满意的价钱,然后回家给爸妈换一套大一些的房子,就这么订了。
这里的东西呢?
扔了,全扔了。
好,就这么订吧,春节之后,我就要这么干,必须这么干。
当天晚上我一边徜徉未来一边进入了梦乡,甚至还做了一个特别诡异的梦。
我梦见自己穿着碎花裙,身边跟着一群半大小屁孩,我以为自己投资开了一家幼儿园,梦里都挺替自已高兴的。我陪着小朋友玩耍时发现不远处有个男人冲我微笑,我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可是却感觉他有很好看的轮廓,我正沾沾自喜,打算跟对方绽放微笑的时候,突然几个小屁孩子开始同时叫我“妈妈”,结果,我被吓得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并且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我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就去找水喝,路过房间的时候,我看到通透的玻璃水杯依然安静地摆在床头柜上,依然装满了水。
其实经过那次肾结石,再加上温少贤总是留下一杯装满水的水杯,我已经养成睁开眼睛就喝下去大半杯水的习惯。可是,此时,那个玻璃杯竟然有些扎眼,我扭过头不再看它,因为它莫名地让我觉得讨厌。
凌晨六点,我将头一天买给家人的礼物塞进了行李箱之后,又检查了一圈水电煤气,便拖着行李箱出门了。
有手有脚,我不需要任何人送我,也可以说,我是故意不想让陈静仪送我而在天还没有大亮便出了门,并且还打算关掉手机,可是刚拿出手机一看,竟然发觉它已经不知道在几时早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非常好。
******
在机场不死不活地等了几个小时之后,我终于登上了回家的飞机。
刚坐下,我便闭上了眼睛,我觉得自己需要补上一个长长的觉,才能让自己身体的活力恢复,才能不让爸妈看到我现在这副死狗般的模样。
我似乎真的在嘈杂声中睡了过去,等周围开始渐渐静下来的时候,我猛然睁开了双眼。等我看清坐在我身边的男人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还真巧啊。”我身旁的男人对我绽放微笑,竟然是我记忆深处的阳光模样,一时之间我有些恍惚。
我的嘴张张合合数次,才吐出了干巴巴的两个字:“真……巧。”
“你们领导终于肯放你走了?”他很自然地跟我唠着家常,还真像两个飘流在外的异乡客碰巧在返乡途中遇见,熟络之中还带着那么点距离。
不过,抱歉,我却没有这种感觉,我只是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居然跟他订到了同一个航班,所以,我将脸扭向另一边,保守估计,我的眼神还带着些许忧郁,也或者是厌烦。
但是,某人却并没有感觉到我的疏离,反而微微侧身笑着问我:“扬扬,你还记得我们当时一起坐火车去Z市时候的事吗?你上铺有个男人脚非常臭,你整个行程都用卫生纸塞着鼻孔,下了车,你不停地追问我你的鼻孔是不是变大了?你还记得吧?”
某人一脸兴奋地说着,说得那么生动鲜活,仿佛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而我的脑海里竟然一片空白,连他这么惟妙惟肖地形容都没有勾起我一丝回忆,似乎,我真的把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