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虎臣面色慎重地端着望远镜,越看脸色越紫,拳头也攥得越来越紧。
因为一里见方的地域通常只有一到三名孤零零的塘兵,因此塘兵交锋的战场在片刻就席卷了整个河谷的无人地带,有些地方铳声四起。
但也有些地方,毫无声息。
望远镜里,有塘兵张开双臂放下兵器,贺虎臣再三确定,那些人的确实是自己的部下,他们投……投降了?
贺虎臣回头看了看无边无沿的军阵,不算北路王性善和南路王承恩,单单中路,在他们身后就有两万两千的大军。
有如此雄厚之兵力,十几名塘兵,在第一次与敌军交锋中,就选择投降?
‘咔嚓’一声。
望远镜的木壳被贺虎臣握裂了。
而在战场另一端,戴道子高高兴兴让护兵摇动旗帜,带塘兵与被俘、投降的塘兵,次第西撤十里,让人向三十里外的刘承宗传达口信。
“大帅,塘兵回报,敌军兵力两万以上,行军速度已被拖延,士气较低,已收降俘虏塘兵十三人,正在押送。”
刘承宗正在新建的河口堡布置防务,听到这消息很高兴,尽管塘兵间的较量,战果高不到哪里去,却是初战得胜,对提振士气很有帮助。
他望向河谷南北两山,透过望远镜能看到山头都有人零星藏着,这场河谷中的战斗,将会以最快的速度让整个河湟的百姓知晓,谁才是真正的河湟之主。
随后撤到西岸的塘兵越来越多,不一会就聚了近百人,河谷的宽度在四里到八里之间,这便意味着前线塘兵已后撤十二三里地,敌军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河东又有数名塘骑驰来,他们的神情急切,让刘承宗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塘兵在土堡外翻身下马,抱拳道:“大帅,急报。”
等塘兵入堡,这才当着刘承宗和杨耀的面报告道:“降兵俱为宁夏兵,说此次朝廷兵分三路,北路的甘肃军三千援救鲁土司,中路为宁夏、榆林、固原、洮州、兰州兵,两万三千。”
刘承宗听到这,闭目思虑,他在河湟的兵力也大概是这个数,中路倒没什么明显劣势。
只不过北路刘承祖那边,以四千军兵对抗鲁土司四千土兵,攻城已经打了几天,若三千甘肃援军先到而连城没有攻陷,北路恐怕要吃亏。
塘兵顿了顿,再度抱拳道:“南路是临洮军、河州军,合兵一万一千,要直取西宁、碾伯。”
刘承宗心说坏了,强压心头不安,让塘兵下去,扶着土墙久久不语。
“大帅?”
杨耀刚刚开口,还没待他说什么,就听刘承宗对护兵下令道:“急报南山,让率领土兵约束百姓的护兵向南探查敌情,并飞马传送消息给冰沟、西宁,告知敌情;命新城守将王文秀出兵进驻西宁。”
杨耀松了口气,看来刘承宗跟他的看法相近,这会主力不该回援。
硬碰硬跟兵力相近的中路官军打一场,若赢了官军自然无法完成合围;可一旦后退,官军完成合围就是板上钉钉了。
刘承宗的考虑,则比杨耀更多,他要考虑的是多支军队,此时他这支两万余人的大军,可不是早年令行禁止的狮子军。
这不是该不该的事,而是不能退。
谢二虎和阿海岱青的蒙古兵,要么在撤退中跑丢、要么在撤退中被击溃,肯定不会全师而还。
没了这两支侧翼马队,巴桑麾下番兵反应较慢队伍僵化的缺点就会完全暴露,单凭杨耀不到四千的狮子军马队,形势便会万分危急。
刘承宗看向杨耀:“我相信王文秀,我们先对付眼前的敌人,延绥、固原、宁夏。”
说着,他浮起笑容,脸上绒毛都立了起来:“我是延绥兵,你是固原兵,戴道子是宁夏兵,我们让他们见识见识……边军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