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募兵、练兵、选将甚至人事任命,都存在不配套的情况。
这套原始、简单的体系,已经成为刘承宗目前面临最大的问题。
毕竟人力有穷尽之时,蛇吞象式的战争胜利,往往会带来急剧扩大的版图,以及激增的降将降军。
这涉及到人们为何会大规模投降——利益,固有的利益并未被完全破坏,甚至还有可能得到更大更多的利益。
攻略陕西,对元帅军来说就是蛇吞象式的胜利。
刘狮子已经无法紧攥所有权力不撒手,他必须把一分部权力下放到别人手中。
以前是他没办法熟悉每一名士兵,所以要把管理军队的权力交给参将,另设一营。
现在则是要把一部分人事任命权力交给兵衙,这也是兵衙吏衙或者兵部吏部存在的意义。
但放权没问题,尺度很重要。
毕竟任何东西都是给出去容易,拿回来难。
所以他说的兵衙给录功,其实就是句客套话,元帅府的兵衙并没有任命中级军官的权力。
张献忠也知道,在元帅府任命把总以下军官,兵衙还有点用。
但千总以上的军官任命,兵衙就是个玩具,完全靠刘承宗一言而决。
但大元帅既然睁着眼睛说胡话,表现出一副非常注重程序的样子,他能有什么办法,只好笑道:“那,不借此时机把西安府城攻下来?”
“不攻,攻他干嘛?”
刘承宗看着一脸热切的张献忠,又环视王文秀等人,道:“我知道诸位兄长立功心切,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防蝗,府城就算这会投降,我也不会接受。”
“啊?”
这下不光张献忠,就连王文秀都愣在当场,开口道:“大帅,那城里有秦王府,若饿到一定程度,秦王受形势所迫,未必不会开仓助饷啊。”
意思很明显,秦王府的财货粮草,早就是元帅军的囊中之物,可舍不得让明军糟践。
刘承宗却道:“这府城,就由师、张两位兄长先围着,兄长当务之急是把标下杨承祖营调至宝鸡,把罗汝才那个营叫过来,配合虎贲营专办一件事。”
王文秀起身应命,这才道:“请大帅下令。”
“西安四卫旗军俱在城内,让他们在城里吃秦王的,罗汝才有在宝鸡备蝗的经验,叫他过来收拾蝗虫。”
“你带虎贲营一个千总部,专管清理军屯,把四卫两万四千顷军屯田收拾干净,占了军田的该撵的撵,该抓的抓,我就要两万四千顷军屯田。”
刘狮子此话一出,王文秀、师襄、张献忠都明白了。
大元帅是早就盯上这军屯田了,所以才不希望西安府城早投降,以为清理军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王文秀当即大喜领命。
他之前没想过西安三卫一护卫的军屯田,虽然谁都知道这四卫的额地是二百四十万亩屯地,但这养的是四卫旗军。
王文秀不可能想到,刘承宗压根就没打算收降西安四卫。
或者说即便收降,也没打算让他们继续做军户。
那这些田地就太重要了,毕竟都是熟地,如果重新设立军屯,依照元帅府的军屯制度,则至少能养活八个营。
这对最近一直琢磨兵粮、后勤之类事宜的王文秀来说,无疑是莫大的好消息。
王文秀抱拳问道:“那这西安府城,大帅是不打了?”
“打是不打,不过陈奇瑜……”刘承宗笑道:“还是要逗一逗,我给他写封回信。”
当天,一封信就被城外策马弯弓的羽林骑射到府城西门的城门楼上。
陈奇瑜展开书信,就见上面写着:“练公之才毕竟可惜,归乡发丧人之常情,晚辈可遣义子额哲带兵随行,护送棺椁至武关,不过关中既定,军门亦该自虑。”
“城外田地已尽分民家,府城外无援救内无兵粮,恐有哗变之虞,不若明日三更晚辈支开巡哨,军门缒城而出转进山西,督军四省,天下之事未尝不可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