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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第1页)

“教授,是不是日本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芦川担心地探着头。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财前把电报揉成一团,塞进口袋。自己在国外出差,里见还特地打电报来通知一个病人的死讯,他对里见的不通情理感到怒不可遏。

佐佐木良江和信平推开“关口法律事务所”的大门。事务所内排满了书架和资料架,四五名工作人员正在桌前整理着整料,不停地接着电话。

佐佐木信平对着在门口附近复印文件的女职员说:“我们来找关口律师。麻烦你告诉他,是佐佐木良江和佐佐木信平来拜访他,我们有大阪棉布工会八木顾问律师的介绍信。”

女职员走进以玻璃隔开的隔壁房间后,旋即出来转告:“他现在有客人,请你们稍等一下。”

然后,她请良江和信平坐了下来。在两人等候的时候,电话铃一直响个不停,复印机也不停地运转着。良江和信平看到眼前的情景,想起棉布公会的八木顾问律师说过的话——“关口律师是个大忙人,不知道他肯不肯接这个案子”,不免担心起来。

会客室的门打开了,一位上了年纪、看起来像是委托人的男人一边走出来,一边忙不迭地鞠着躬,随后,走出来一个年约四十二三岁,脸颊瘦削、目光锐利的男人。

“请进。请问有什么事吗?”关口很公事化地问道。

信平和良江挺直身体坐在关口面前,呈上八木律师写的介绍信。

“我想,八木律师应该已经和您联络过了。佐佐木庸平之前在浪速大学附属医院接受贲门癌手术,结果在手术后3星期过世。这位是他的妻子良江,我是他的弟弟信平。我们无法接受佐佐木庸平的死,也质疑医生的治疗方法,为了安慰我大哥在天之灵,我们认为不能忍气吞声。我大哥之前在大阪棉布工会担任理事,所以我们去请教了工会的八木顾问律师。他说,这是判例很少的特殊状况,要我们来请教您,因此今天才特地登门拜访。”

信平低头表示拜托,良江也哽咽地低着头:“律师,请帮帮我们。”

关口律师说:“我得先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我无法表达任何意见。”

信平探出身体:“律师,对方实在太可恶了!他把我大哥当成实验室的白老鼠给治死了。”他怒不可遏地说道。

“你先不要这么情绪化,请你冷静地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否则,我无法把握正确的情况……”

关口律师的面前放着便条纸,信平努力地克制住激动的心情。

“我大哥在今年4月28日到浪速大学附属医院初诊,一开始是去内科检查。内科是一位叫里见的医生,那位医生真是个好人,一般的医生只说是胃炎就草草了事,他却十分谨慎地帮我大哥做了好几次检查,并安排了外科检查。结果查出了早期贲门癌,还请一位听说是这方面的专家财前教授帮我大哥动了手术,但手术后,问题就来了……”

信平将财前教授手术后的态度、主治医师根据财前教授的指示所做的处置、这些处置方法导致佐佐木庸平死亡的过程以及遗体解剖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关口律师。关口律师默默地听着,不时地记录着什么。

“也就是说,原本认定是贲门癌而进行了手术,但在死后解剖时,发现已经转移到肺部了。”

关口律师的眼神锐利有神。

“没错。这个身为国立大学教授的医生如果能认真地帮我们诊治,就不会发生这种误诊了,但他动完手术后,根本没来看一下,就像我刚才说的,正是因为他不负责任地出国去了,我大哥才被他这样不负责任的做法给害死的。如果医生认真治疗却还是救不活的话,我们也就认了,但这么敷衍了事,而且我大哥死于和最初诊断完全不同的病因,我们家属怎么能接受?我一定要告这个傲慢又不负责任的医生,不搞清楚是非黑白,我们绝不罢休!”

癌症巨塔(2)

“你的意思我了解了,但这种事很麻烦……”关口律师抱着双手陷入了沉思。

“律师,这有什么难的?医生草菅人命、误诊的事实已经十分明显了。我听说您是一位很有正义感的律师,一般律师望而却步的案件,只要对社会有贡献,您就会大力协助,请您一定要帮忙。”信平恳求着。

“你说得没错,只要是对社会有意义的案子,即使不计报酬我也会接,但我从来没有打过这种医疗纠纷的官司,不知道能够帮上多少忙……而且,虽然你刚才说是误诊,但误诊的定义很广泛。一般我们所说的误诊在医学上称为‘医疗疏忽’,也就是错误诊断、错误治疗的意思。医疗疏忽还细分为三大类,第一类是不可抗力造成的医疗疏忽,例如,使用麻醉剂时,甲可能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但在乙的身上却引起了激烈的反应,进而造成死亡,这是病人的体质差异造成的,目前的医学还很难检查出这种体质的差异,因此,这种情况就称为不可抗力造成的医疗疏忽;第二类是准不可抗力造成的,例如,医院购买的药物卷标贴错了,导致用药错误,或是治疗当时使用的是学会也公认有效的方法,但之后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伤害,也就是在医学进步的空白期发生的案例;第三类则是因医生没有尽力医治而造成的医疗疏忽,例如,因为医生疏于检查,给病人输了变质的血液,或是在检查设备不完善,或未经充分检查的情况下没有检查出癌症。每一种医疗疏忽都有其微妙之处,有些案例刚好在第一类和第二类的边缘,也有些案例无法判断到底属于第二类还是第三类。当然,佐佐木庸平先生死亡的案例应该属于第三类,也就是因医师没有尽力治疗而导致的死亡,但问题是对医学一窍不通的你我,要如何才能明确地证明这一点。”

“我大嫂一直在医院陪着我大哥,很清楚症状的变化和医生采取的处置方法,那位年轻的主治医师也向我们道了歉,而且,已经做了尸体解剖,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是误诊。”信平十分激动。

“不,即使已经解剖,我们认为某些地方是医疗疏忽,但对方会用专业知识来狡辩、反驳,说什么从医学的角度来看,这是实际诊疗过程中不可抗力造成的。对方是专家中的专家,我们是对医学一无所知的门外汉,而且,法官也对医学一窍不通,根本无法反驳。加上站在证人席上的医生也会有强烈的同侪意识,总考虑这种事不知道哪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不可能做出对同行医生不利的证词。更何况这次要告的是国立大学医院的著名教授,为了大学的名誉,他们不可能会承认财前教授的医疗疏忽。所以,除非具备特别有利的证据,否则,病人很难打赢医疗疏忽的官司。”关口律师直截了当地说。

信平和良江的脸色渐渐苍白。

“律师!请您一定要帮忙,不然的话,我老公死不瞑目。请您一定要协助我们制裁这种害死我老公的人!”良江仍苦苦相求。

关口律师沉默了好一阵子。

“我能体会你们咽不下这口气的心情,但身为律师,不能只听你们的片面之词,必须针对这个问题做客观的调查,在充分了解的基础上才能决定是否要接这个案子。所以,请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会在调查清楚后,决定要不要接,并和你们联络。两位也可以回去冷静思考一下我刚才说的话,再决定是否要提出起诉,要打医疗纠纷的官司需要有相当的心理准备……”他再三叮嘱道,接着又问,“那位财前教授什么时候回来?”

“听主治医生说,好像要到7月20日以后才回来。”

听到信平的回答,关口律师看着桌上的日历,好像在计算日期。

财前眺望着飞机窗户下方辽阔的密林地带以及点缀其间的圆顶清真寺尖塔,从曼谷起飞后,还有7个小时就能回到日本,想到届时将受到媒体、医界和药厂相关者的盛大欢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欢欣的微笑。

无论是海德堡国际外科学会上特别演讲的成功,或是慕尼黑大学举行观摩手术的精彩表现,以及参观正在兴建中的德国中央癌症研究所,乃至造访瑞典、英国、法国、意大利各大学的医学部、附属研究所,无论哪一件,都能够引起极大的话题、值得大肆报道。想到各报社医药版记者一定会安排一场记者会,并为自己预留版面时,他有一种得意的兴奋,但突然想到里见打到巴黎的那份电报,又忧心忡忡起来。

为什么里见为了一个病人过世特地通知人还在慕尼黑的他,还打了一份电报到巴黎,要求他“请速回国”?当然这可以解释为那名患者原先是里见的病人,后来才转给自己动手术的,这名病人死了,以里见那一板一眼的性格,或许会觉得有必要通知他。但如果只是这样,里见怎么会催促自己赶快回国呢?里见再怎么认真,再怎么一板一眼,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不合常理的事。在欧洲旅行期间,虽然收到了电报,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随着距离日本愈来愈近,财前竟然开始担心起来。难道,是主治医师柳原的处置发生了问题?想到这里,财前不禁倒抽了一口气。柳原是根据自己的指示作处置的,如果柳原的处置发生了问题,就会连累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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