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赠我一颗明珠,我便将命相送。
夜已深了。
祭仲手捧烛火,推开朱门,缓步走入漆黑一片的寝殿。利箭划破寂静的幽暗,擦着他的耳边而过,笔直地没入门扉,可见箭刃之锋利。
饶是如此,祭仲的脚步仍旧没有停滞。
“大王,不要玩了,该就寝了。”
帘帐深处,一声闷笑随着脚步声渐渐接近:“祭仲啊祭仲,你可真是命大,盲中放箭却也不中。”
祭仲跪在地上,低着头,行了礼:“是托大王的福。”
脚步声停下了,一双金边黑底的皂鞋出现在祭仲跟前,带着揶揄的声音响起:“福?我可从来没给过你什么福。”
祭仲走近,烛火照出姬寤生一张苍白的面容,他模样生得很是阴柔,眉目间却有种令人胆寒的狠厉。
姬寤生微微一笑,突然狠拍了一下祭仲的手,只听“啪嗒”一声,他手里的烛火翻倒在地上,瞬间熄灭。
整个寝宫漆黑一片。
祭仲伸手想去摸灯烛,手掌却被狠狠踩住,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祭仲啊,这么多年了,你猜我有没有真心想杀你?”
姬寤生的声音冰冷一如寝殿的地板。
他没有松开脚,反而碾了碾,疼得祭仲胸口发紧。
姬寤生又说:“你很聪明,总是能度得我几分心思,但你又不够聪明,你每次表现出你的聪明,都只会惹来我更大的猜忌,我知道是不能留你了。”
祭仲吃痛,终于出了声,但也不敢大声,只是轻声呜咽了一下,像极了虚弱的小动物。
姬寤生这才满意,轻轻挪开脚,他弯下腰来,一把掐住了祭仲的脖子:“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你的死法,我那么宠你,自然不想让你走得太痛苦。”
祭仲咳嗽了几声,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点点的月光,照得姬寤生的脸煞白,宛如魑魅魍魉。
扼住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
祭仲咳嗽不止,双腿不断蹬着地面,纠缠间,胸前的挂饰掉在地上,一时间挂珠四散开来,发出了细细碎碎的轻响。
祭仲突然就着急了,双手不断在地面上摸索着,口中轻说:“明……珠……”
姬寤生愣了愣神,明白了:“可是我赠你的明珠?”
祭仲点头。
姬寤生却笑起来:“那时你说,我赠你明珠,你便拿命相送,现在,祭仲啊,我让你白活了十年,你也不算亏。”
双手扼紧、再扼紧,那脖子不盈一握,似乎随手都可以掐断。
就这样死去吧。
趁你还没背叛我的时候。
河伯近来心情大好,整日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李水和河伯同居许久,知他一向冷若冰霜,见到此番改变竟然萌生了一丝惧意,忍不住提醒他:“河伯大人,有病不丢人,但一定要去治!”
河伯仰天看着泛着涟漪的水面,说:“你七情六欲越是齐整,就越是不怕死啊。”
李水挺了挺胸:“水鬼不是不会死的吗?我读书少你不要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