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有鱼腥味在鼻端飘。
不应该是在做鱼,因为有海气、腥气,还有絮絮的说话声。卫来睁开眼睛,天还没有大亮,像灰白色的布一样掖着地界边角,再过一两个小时,阳光送进来,马上又该干闷燥热了。
转头看,岑今还在睡。
卫来起身,纳闷地循声走到楼板边沿。院子里停了一辆皮卡,后斗铺着厚的塑料布,里头杂堆着无数的鱼,镇着好几块大冰块。
车主盘腿坐在车头,手里托了个铁盘子,正捏着面包蘸酱黄色的豆泥吃。可可树站在边上跟他说着什么,肩上扛了个……
游泳圈?
也不像,上头怎么有密密麻麻的白色尖牙呢?
卫来蹲下身子,向着下头嘬了记口哨。
可可树抬头,看到他时眼睛一亮,双手扛举着那个“游泳圈”过头顶:“卫!看!看!”
看什么看!到底什么玩意儿?
他好奇心起,摁住楼板,一个跃身站到栏杆上,又是一个下撤,手在栏杆上借了力,直接跳了下去。
那个车主嘴巴大张,半天才说:“Wow。。。”
然后朝他竖起大拇指。
卫来也笑,细看可可树扛的玩意儿,伸手试了一下,面色略变。
硬的牙床骨,锋利的呈臼齿状的排牙,前部细尖,后头扁平,指腹在尖齿上磨了下,皮都起了毛尖。
可可树兴奋得满脸放光:“我一直请人帮忙……等好久了,苏丹港有海货送来,顺道帮我带的,鲨鱼嘴,真家伙!”
苏丹港的渔民有时捕到鲨鱼,会把牙床连带利齿完整地切割下来,风干,拿回去当挂件。
卫来接过来,头钻进去比了比大小,这条鲨鱼应该还小,大的鲨鱼嘴可以躺得下一个人——但即便小,把他“两断”也绰绰有余。
“你要这个干吗?”
“回去装在我车头,鲨鱼嘴!这可比三菱的鲨鱼嘴车头炫多了。”
“绑你车头……突突车?”
可可树气结:“我自己在家买的车!越野车!你不是知道吗?”
卫来是知道,但是——
你他妈也知道自己买车要买好的,接老子就弄了辆三轮!
车主吃完饭,又卸了点海货给旅馆,这才开车离开。可可树扛着鲨鱼嘴不肯撒手——也就是欺负人家只剩嘴,去抱个活的试试看?
看看四周没人,卫来蹲下来,声音随之压低:“麋鹿那儿有消息吗?”
这是要进入正题。
可可树把鲨鱼嘴挨墙靠立,也过来,在他对面蹲下。
这是比较安全的交谈方式,双方对蹲,低位,容易隐蔽。两人合作,视角可以扫三百六十度,有什么风吹草动,方便互相提醒,而且交谈的声音往下走、内包,被人听去的可能性小。
“在公海谈判错不了,你们得往东走,穿过沙漠,到海岸。但热闹的港口,海盗一定不会去。听意思,他们会指定个荒僻的渔村,在那里,快艇接上你们,进公海之后,上谈判的大船。”
“我怎么过去?”
“想不引人注意的话,可以坐大巴车,或者开面包车、皮卡,这种车常跑沙漠线。”
卫来松了口气。
幸亏他没说:卫,你把那辆突突车开过去吧。
“我可以帮你搞到车,你列个表给我,可能要用到什么,枪、望远镜、药剂、急救包……我今天之内给你备齐。不过你这一路好像挺顺?大几千里,就这么平安过来了。”
对比之前那些险象环生的保镖经历,这一趟确实风平浪静得有点异样。
钱赚得太轻松,也会让人心头发毛。
卫来说:“有两个可能。
“第一,那些威胁她的人,真的就只是威胁她,她只要离开赫尔辛基就安全了。”
他琢磨过,哪怕真的是了不得的恶势力要动她,最多在赫尔辛基动手,不可能关山万里追着她跑。毕竟写个社论,只是太岁头上动土的矛盾,又不是掘人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