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黄裳安排得停停当当,东方不败睨了他一眼,对这声听不出是否是玩笑话的“夫人”没表露甚么情绪。
掌柜的一一记下,让小二下去准备后,便亲自领着黄裳二人去了二楼客房。将东方不败的包裹放好后,黄裳追着掌柜下了楼。
“掌柜的,可否替我寻个车把式?”黄裳说罢,递给掌柜一块碎银,“就劳掌柜辛苦跑下腿了。”
掌柜接过银子顿时喜笑颜开,连声说好。
“你要换马车?”
黄裳点头,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东方不败飞针走线的手上:“天寒地冻,还是马车舒适。”反正有现成的好马,再找个能干的车把式就行了。
“黄先生真是会享乐。”
“人生在世,不就是图个舒坦。”
黄裳倒是没否认。这风雪天,怕是三两日不得歇。
虽然他换马车的动机不仅是如此——想他一路走南闯北,在高原寒山哪样的苦没吃过——只是很明显,眼前这个独爱红妆的男子,似是铁了心打算一路上要做个妇人了,既如此,为方便他二人行走,还是准备辆马车稳妥些。
东方不败闻言一笑:“反正黄先生用的吃的都是本座的,花起钱来自然是不心疼了!”当他不晓得,这人当年用子回丹珠换的钱财怕早就散尽了,这一趟,除了这件珍贵的赤狐皮,甚至连当初在开封买的好马都没剩下。
思及此,东方不败又瞄了瞄黄裳身上的裘袍,心下也是几分不解。以这人的能耐,何至于把自己弄得如此落魄,遂道:“你这一副破落相,跟在本座身边,真是丢了本座的脸!”言罢,就手从一旁的包袱里抽出一件雪青色袍子扔向黄裳。
黄裳一把接下,听了东方不败的话语也不见害臊,只笑道:“东方兄有所不知,我为了那长白山的宝物几乎花光了银钱,进关前还是别人好心送了匹马。到了平定城后,请人做好这赤狐大氅后,才发觉银两不足,那掌柜的一心想贪掉我这块狐皮,硬是不让我赊欠,便只好又卖了马匹。”
“我本想着以脚力走向福建,这不是刚巧与东方兄同行吗!”
“你就诌吧,哪天本座不爽快了,就替你拔掉那多余的舌!”东方不败动作极快,只这点工夫就巧妙地改好了红皮氅的襟口绣花。
看到东方不败半垂着头,嘴角轻咬着红棉线。黄裳微一晃神,再见到皮氅襟口处细致漂亮的花色,心下是几分赞叹,口上却接着对方的话语:“黄某可不敢在东方兄面前胡说八道。”
抹平皮氅的褶皱,东方不败挑起眉:“那黄先生且说说,甚么样的宝物,竟是比子回丹珠更值钱?”
“长白山冰莲,可听说过?”
“冰莲?是雪莲?”
黄裳摇头:“非也。我在天山,自见过雪莲;却不曾听说长白山也有雪莲,等我拜访了当地的隐士,知道这冰莲更比雪莲珍奇。翻过了整个长白山,怕也没两株,恰巧那隐士家藏了一株干冰莲,我便以千金之价,劝说了他半年才买了下来。”
“哦?那这冰莲又有何奇效?”
“大抵与雪莲……差不多罢。”
东方不败闻言嗤笑:“黄先生真是聪明人!”
“千金散尽还复来,”黄裳笑道,“钱财花得快,赚得也快!”
“因而,你连身衣服的钱都没赚得来!”
“哈哈,”黄裳欢喜于与东方不败这番言语上的你来我往,“这倒不是。我这人有个怪癖,就是对身上的衣物有些讲究。若是不称心,我倒宁愿穿得破烂点。”顿了顿,他扬起手中的轻袍,“这是东方兄为我缝制的?”
察觉出这人言语里的欣喜,东方不败勾了勾嘴角:“黄先生多想了,本座不过是觉得你这一身褴褛,有碍观瞻罢了,离开神教前便让底下人拿了袍子来。”
黄裳细看了下这件长袍,确实只是一般的料子与做工,不过他还是微笑道:“劳东方兄费心了。”说罢,他踏出门,望着一个伙计正抬着木桶上楼来,“东方兄你先整顿下,待会我们再畅饮一番。”
东方不败看着这人破损的衣角消失在门外,不经意地悄悄扯开唇。他想,这个男人除了行事诡秘、想法奇特了些,倒也真是个不错的友人。
店伙计放置好干净的木桶,灌满了热水,另一个伙计跟着进屋送来烧得正旺的火盆,房内似一下子暖了几分。
“这火盆是每间客房都有?”东方不败突然出声。
那伙计瞅着东方不败的脸,不由得红了红耳根,略急促地回答:“不、不是的。是那位公子特地吩咐的,说夫人畏寒……”
眉梢轻扬,东方不败淡声道:“退下罢!”
“多事!”他轻嗤道,出门在外,他一般也不会过于讲究。东方不败从来不是无法吃苦的人。
却不由得轻扬起唇。
长发散下、宽衣解带,他试了试水温后,抬脚跨入木桶,缓缓地将身子没入了水中。
火盆里的炭火偶尔会爆出一声细响。
东方不败坐在浴桶里,一只手轻撩起水花,目光穿透水雾,落在了黑黝黝的火盆上,如失了魂。今日发生了很多事,他的心情变得愈发地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