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未完全搞清楚状况,货车的后门便已打开了。我看到七八个身穿相同款薄白袍的女孩。她们全都比我们年轻,但都眼神悲伤,面容疲惫,面无表情或讶异地看着我们。我们被粗鲁地丢进车里,几乎跌撞在几个女孩身上。她们没有躲避。事实上,她们几乎没把我们的出现当回事。显然,新成员的加入是意料中的事。
我抬起头,刚好看到后门哐当一声关上,然后听到前门开了又关,引擎加速转动。坚固的金属分隔板将我们与驾驶室分离开来——我们无法看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我们。货仓两侧各有一扇长方形窄窗,在黑暗中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我怀疑窗户应该是涂了一层不透光的黑色涂层。这是教会的车。
我绝望地敲打车门,直到特雷西将我拉开,推到前方的下拉式空座椅上。我注意到座位上有安全带,但没有一个女孩使用。我和特雷西挨着坐下,我拉过安全带,用颤抖的手指系上。即使在这种绝望境地,特雷西还是忍不住对我皱眉,不过她接着也系上了安全带,至少这样不会因为车祸而亡。不过这些女孩或许觉得,死于车祸也好过她们遭受的任何其他折磨。
后车厢里虽然光线较暗,但车顶留有一盏小灯,因此我能十分清楚地看到旁边几名女孩的容貌。近距离看,她们似乎更年轻,有些长得很漂亮,或者说在受折磨前应该还不赖,有些长得则不怎么样。她们看上去都已经饿得半死,就像我们那些年一样。
我熟悉她们的自我保护表情,所有人的脸都有点向内凹陷,偏向脑海中还剩着的那么一小片安全天堂。这是一个无人能够触及,甚至连身体痛楚都无法触动的地方。我了解那个地方,因为我已经在那里住了十三年。
我们对面的女孩以前应该是留着精致的短发,但现在的发型已经和她本人一样凌乱不堪。女孩瞄着我们,眼神里比其他人多了点人性,少了些兽性。
我在黑暗中低声问她:“那些家伙是什么人?他们要把我们带去哪儿?”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时,我几乎吓了一跳。至少在一瞬间,惊异压过了恐惧。我开始全神贯注起来。
女孩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但笑容转瞬即逝。我原以为她不会回答我。待她终于答话时,我发现她少了两颗牙。
“你们真的想知道?”她问。
“是的。”特雷西在黑暗中向前倾身,“是的,我们真的想知道。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尽管特雷西试图掩饰,我还是能从她颤抖的声音中听出恐惧。
女孩用鼻子吸了口气,“好,那祝你们好运。”她急忙补充道,“要是你们想到办法,也告诉我一声,算我一份,做什么都行,不过我很怀疑这点。你们还不了解你们的对手。”
“那就告诉我们啊。”我说。
“我们自己也曾见过一些非常糟糕的事。你一定会很惊讶的。”特雷西又说。
女孩直直地看着我们说:“不,不,我不会。”
她转开眼神,目光落在黑窗上。
“呃,你们认为是什么?”她终于低声说道,仍盯着窗户。
我不想去想。
接着,她看着我说:“无论你们认为是什么,都要想得更糟糕些。”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了解我的想象可以变得多阴暗。我应该试着去关注会更有成果的事情,例如设法逃跑。
“你觉得车子会开一整晚吗?”
“看情况。”
“什么情况?”特雷西喃喃地说,显然有点厌烦对方说话的方式了。她不喜欢猜来猜去。
“订单。”
“订单?”我也希望她能说重点,我很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是这样……”她用手指做出打字的动作,“客户在网上下的任何订单。听我的建议吧,乖乖照他们的话去做,那样可以少吃很多苦头。”
我从后窗看着疾速后退的高速公路,试图不去想象她暗示的画面。
特雷西凑过去,抬起旁边女孩垂下的手腕。女孩似乎没注意有人碰她,“无论怎么说,我们的手脚没被绑住。”
“他们在车里不会绑。”女孩解释道,“他们必须准备好一套说辞,万一我们被警察拦下来才好应付。我们都知道规矩,我们是教会的人。”她抬起白袍衣袖示意,然后朝车后门点点头,“车子看起来就像一辆普通的教会厢式货车,不过他们将我们这一侧的门把手都固定死了,怎么都动不了的。”
原来如此,诺亚·菲尔宾的宗教组织只是一个幌子。西尔维娅也曾经是这些女孩中的一员吗?她渴望脱离苦海,所以才同意嫁给杰克·德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