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钱宁这张东方面孔出现在这贵族气息浓厚的奢华酒店里,也成了文明的标志。
结合刚才门童的表现,实在有点讽刺。
格蕾丝正在问钱宁的“qian”到底应该怎么发音,钱宁看向这位上了年纪的英伦淑女,她并不像是在客套,但也不像是真心想要习得一点标准的汉语。
钱宁出于礼貌,教了一遍。格蕾丝试了几次,仍是相当困难,面上露出些许故意显露的尴尬。
她们通过宽敞华丽的公共区域,来到了新白马酒店的西北角,宏伟宽阔的旋转楼梯处。
据说接近一个世纪前,设计师设计此地时,已是想好要让淑女绅士们在大拐角处,来一个戏剧的高光出场。
空气里的香氛,混合了柠檬花、檀木、香草、雪松、柑橘、橙花、皮革与白茶,清晰可闻,但又淡淡的,就像酒店里的每一个人,恰到好处。
格蕾丝温柔得当的笑声里,钱宁稍稍侧过脸。
楼梯上有个挺拔的身影正在下楼。那人穿着深黑的皮鞋、燕尾服,白色衬衫领口系着一丝不苟的白色领结。
他介于男人与少年之间,三七分的金色短发似乎抹了些发胶,自然垂下的一缕在额头前显得轻浮桀骜。金发下是令人印象深刻的锐利五官,他嘴角透着百无聊赖,一双蓝绿色的眼睛也是。
因为已经发生了眼神接触,钱宁只略一犹豫,就朝楼梯上的燕尾服微微一笑。
那双碧眼微微睁了睁,却没有回以微笑,只是盯着她。他的目光不算冒犯,除了观察,也没显露出别的情绪。
钱宁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开了眼。
与此同时,钱宁看到格蕾丝也像她一样,但附加了一句,“下午好,本廷克先生。”
那位本廷克先生微微点头,“下午好。”口音纯正,声音磁性沉缓。深邃的眼睛在格蕾丝脸上停留半秒后,又看向了她身边的年轻女孩。
想来这位年轻的绅士是新白马酒店的常客,而且不太喜欢笑。
钱宁有点想笑。她也不知道是因为本廷克先生的出现过于像电影里的罗曼蒂克转场,还是因为他太年轻,以至于“本廷克先生”这个称呼与他很不相称。
她当然没有笑,也没有再去想这件事。
格蕾丝带着钱宁来到了她面试的场地。就在员工会议厅门口,还有两位候选人在等待。一个是约莫与钱宁同龄的白人女孩,还有一个是年纪比他们稍长的印巴裔男性。格蕾丝让他们三人再稍作等待,之后推门进了会议厅。
钱宁与两位面试者交流过后,知道他们都是旅游、酒店管理的专业方向,应聘的也是全职工作职位。
她的情况稍微特殊一些,她还在伦敦大学读建筑史硕士,她希望拿到的是一份一周三天的兼职工作。
不久,格蕾丝开门,示意面试开始了,让钱宁先进去。
钱宁走进了员工会议厅。面试官一共有三位,格蕾丝位列其中。钱宁之前已经留意格蕾丝没有特意介绍自己的职位,所以也没有主动问。
格蕾丝是前厅部的经理;餐饮部的经理是一位高高瘦瘦与格蕾丝约莫同龄的白人男性;客房部的经理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红发白人女性。
这也是钱宁当初投简历时的三个部门。这三个部门都是轮班制,符合钱宁兼职的需求。
虽然一般情况下,尤其考虑新白马酒店的定位,他们不太可能招聘兼职和没有丰富工作经验的员工。但钱宁他们学校好几个专业都与新白马酒店有合作。六十年代,新白马酒店进行大规模修葺时,主设计师就是他们学校建筑学院毕业的。
而且,钱宁算有一些工作经验。她在简历里说明了自己在中国时有过在餐厅工作的经历,并且因为专业相关,游历过不少著名建筑,其中包括中国和英国的著名酒店。
三个经理一共问了十个问题,大概由于钱宁应聘的性质,甚至是考虑英语并非她的母语,她没有被问到特别为难的问题。最后一个问题,还是常规问题。
你为什么选择新白马酒店?
钱宁看着三位面试官,坦然说道:“我认为新白马酒店是这个城市的骄傲,我并非只指它接待的客人多么尊贵,这毋庸置疑,它见证了这个国家在这个世纪的许多历史,我还想要强调,它让宾客们在这里感到舒适,它的服务是酒店业的楷模。对于我这样一位专业是建筑史的学生,能在我课本里提到的著名建筑里工作,继续见证它的历史,将会是我的荣幸。同样的,我相信我在这里的经历,也会帮助我更好的理解我的专业。”
她知道她的语调和表情都有说服力,她相信三位面试官听到了他们想听到的。但她必须等上一周才会收到答复,这是钱宁离开会议厅之前格蕾丝告诉她的。
钱宁走出员工会议厅,那两位同来面试的谨慎地看向她,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他们就被她身后的格蕾丝叫了进去。
穿上放置在沙发上的大衣,钱宁准备回家。她原路返回,走至酒店正门口时,来时的门童为她拉开了大门。
雨还没有停,午后街道上的人少了许多。这是第一眼。
第二眼,钱宁像周围的人一样,被前方好几个同行的年轻男孩儿吸引去了目光。
那一行有五、六个人,都是同样的打扮,深黑色的燕尾服、皮鞋,白色衬衫、领结,其中有两个还戴着半高的黑色丝绸帽。一眼看去,尽是年轻的、漂亮的面孔和身材,无怪不引人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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