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关旅的记忆中,这位胸怀奇学的老者向来不是个容易大惊小怪的人,平素总是气定神闲,仿佛就是天塌下来,也在他的盘算之中,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惊骇之处。
因此,这时候老人这样突然地大叫出声,倒让东关旅吓了一跳。
他还来不及回头,只听见老人“砰砰砰砰”的快步向他接近,越过东关旅,一个纵身便站在悬崖的最边缘之处。
“在那儿!”夷羊玄羿大声说道。“那个物事!”
顺着老人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片朗朗晴空,偶有几朵云彩,但是乍看之下,却并没有看见什么。
“啊?”东关旅将手掌放在眼上极目眺望,但是却仍然看不见有什么玄机。“有什么在那儿吗?”
夷羊玄羿巍然地站在崖上,双手叉腰,同样也将手掌放在眼上,声音洪亮地大声说道。
“是桑羊!是桑羊放的乘鸢!”
东关旅一怔,想起了少年时代曾经乘过羊城奇人桑羊颉的奇巧器械“乘鸢”,再定睛一看,果然看见了东南方的天空有着一个像是飞翔巨鹰的小小身影。
只见那巨鹰般的物体轻飘飘地在天空盘桓飞翔,但是只要留神细看,便可以发现它的飞行轨迹总是限定在同一个范围之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机械式地在天空不住盘桓滑翔。
“这便是‘乘鸢’吗?”东关旅奇道。“难道有羊城的人到了这里?”
“这个乘鸢和当年你们乘坐到羊城的不同,当时你们乘坐的器械要比这个大上许多,你们乘坐的那个能够载人,而现在这一种乘鸢只能在天空滑行,和风筝差不了多少。
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呢?按理说桑羊那小子不敢违背我说的话才是啊……难道桑羊那小子……”
“这具乘鸢有什么不对之处吗?”东关旅好奇地笑道。“看前辈仿佛很困惑似的。”
“当然困惑,因为这具乘鸢是我精心设计出来的东西,而且我曾经三令五申地向桑羊颉那小子严厉规定,若不是有生死存亡的急事,绝对不准他用上这具‘千里一线’乘鸢!
你不知道,桑羊这小子是个大惊小怪的好事之徒,有时候一件不算严重的事,被他一沾惹上了就会严重好几倍,有些不关痛痒的事,他却要搞到全天下都知道!
就因为这样,当时我还告诉过他,说即使是你桑羊颉自己快死了,也不准用上这具乘鸢,除非是发生了比他自己要送命还要严重的事,这才能够使用……”
“如此说来,难道是桑羊前辈出了什么大事?”东关旅惊道。“那我们还不去看看?”
夷羊玄羿沉吟了一会,最后只得咬咬牙,沉声说道。
“你说得对,我们便只好去看看……”说着说着,他却仍然有些不悦地说道。“只不过如果是不关痛痒的小事,这小子的皮就给我绷紧一点了……”
听着这个平素豪迈干脆的老人这样一反本性地嘀嘀咕咕,东关旅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心中常常感念当年桑羊颉在水月居救他一命,又将他带至羊城的恩德,因此得知桑羊颉可能有急事求救,便巴不得能立刻前往救援。
两人辨认了一下那乘鸢飞舞盘桓的方位,估算大约是在东南方大约十里之处,距离并不算远,很快便能抵达。
那狄孟魂石窟的东南方约十里处的山下是一处小镇,名字叫做东牛镇,两人下了山,脚程算是极快,不多时便已经走到了东牛镇。
只见在镇口处有条荒凉的小路,夷羊玄羿抬头看了看乘鸢的方位,沉声说道。
“就在那儿。”
两人快步走了过去,只见在正午的大太阳下,小路上荒草漫漫,走了好一阵子也看不见半个人影,夷羊玄羿略辨方位,便从一处长草丛拨开草茎,走了进去。
东关旅跟着老人走入草丛,只见在草丛的后方却是一处小小的池塘,池边搭了个极为简陋的草棚。
草棚之中,此时失魂落魄地坐了一个少女的身影,东关旅仔细端详了她一会,脸上不禁露出极为讶异的神情。
“冰柔!”他失声大叫。“你是冰柔!”
这个草棚中的少女,居然便是他和虎儿、熊侣的少年旧友桑羊冰柔!
此时东关旅和桑羊冰柔已经有许久不曾过面,上次见面之时,她是熊侣的爱侣,但是她的心中却仍然牵挂着虎儿,是一椿牵扯相当复杂的情爱难题。
夷羊玄羿见了桑羊冰柔,想起她的身分,忍不住便低低地“哼”了一声。
“原来是小子的独生爱女,我还以为小子胆子真的那么大,胆敢随便动用我的‘乘鸢’!”
他一心不喜桑羊颉轻易动用这个事关重大的“乘鸢”,本来准备看见了桑羊颉便要发作一番,但是此时看见的是桑羊冰柔这个小女孩,心中的不悦情绪反倒消失无踪。
桑羊冰柔远远地枯坐在草棚之中,乍听见东关旅的呼唤,整个人便像是被闪电殛中一般地陡然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