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这一天,詹天佑正与族长谈着什么,突然有人喊:“不好了,不好了,九阿公家里着火了,大家快来救火啊!”
原来村里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一位孤老因为烤衣服不小心,引起了茅屋大火,消息传开,村中的男丁都从家里拿来桶盘,打破村前溪里的封冰,一盘水一桶水地提着灭火,詹天佑在福建水师服役过,他得知村里没有灭火设备时,脱了袄袍,提了两个大水桶到溪里提水,与村民们一起灭火。火虽然被浇灭了,但九阿公的茅屋被烧了一大半,老人怔怔地看着还在冒烟的茅屋发呆。
族长把他安顿到祠堂的厢房里,并反复叮嘱他要注意,詹天佑从口袋里随手拿出几块银元放在九阿公手中,叫他买些衣被,并回到住处,把自己的袄袍披在了九阿公身上,九阿公拿了银元,但死活不肯要他的袄袍。族长也对詹天佑说,那样不合适,一个族人拿了一件棉衣过来,九阿公欣然穿上。
接连几天,族中还办了几件嫁女娶媳妇的事,大家都请了詹天佑父子,詹天佑给每一家办喜事的族人都送上一份礼物,以示祝贺。
几天后,天晴了几日,雪也开始融化了,詹天佑告诉父亲,差不多到实学馆开学的时候,于是一一辞别两个长房的亲人和族中长辈,顺着原路返回广州。
回到广州后,詹天佑总是忘不了庐坑的乡亲,忘不了那些纯朴热情的脸,特别是老惦记着九阿公,想到村里没有灭火设备,一旦遇火,用手提水灭火,虽然大家人多心齐,但人的动作总是赶不过火的势头,而且过年放编炮、点土铳都容易引起火灾,从土木工程技术的角度看,村里那些砖木结构房屋很容易被烧毁。所以在这年夏天,长房有人来广州做生意并探望他时,他特地买了一台掀式水龙灭火车,这是当时广州最先进的灭火消防设备,请其带回庐坑老家,赠给乡亲们,以备不测。族人们也特别珍惜这台灭火车,将其作为族产,一直保存下来。
锦绣南疆(1)
广东实学馆不久被张之洞将改名为广东博学馆。改名后的广东博学馆更加重视学生应用技术的教育,增开了测绘一课,詹天佑在耶鲁大学是学土木工程技术专业的,测绘是他擅长的一门功课,因而在承担英文教习的同时,主动承担了测绘课的教学。他把美国学校重视实践教学的做法应用到实际教学中;先是在黄埔一带,带着学生实地测绘地形,结果发现官方现有的一些地形图标示的数据不准确,海防炮台的位置也有错误,于是向张之洞上书,指出当前官方广州周边海防地图错误之处。这引起了张之洞极大重视。张之洞特地于1886年放暑假前请他到总督衙门,对他说:“眷诚啊,你的来函真的很有见地,我想啊,你既然精通测绘,能否带几个学生到海上实习,实地将广东海防进行一次全面测绘,以图精准,方便防务。”
詹天佑说:“多谢总督大人。不过,在下只是根据黄埔周边的情况谈了一些意见,要真是测绘整个广东省的海防地形,恐怕要到海疆实地测绘,颇费时日。”
张之洞说:“准确的海防地形图绘制是千秋万代的事,费时费日我知道,关键是要精准。这样吧,我安排一艘中型海轮,你选三五个对测绘有兴趣和基础的博学馆学生,协助你,哪怕是花数月时间,测绘一套精准的广东沿海海图来。你意下如何?”
詹天佑思考了一会儿说:“这样也好,既能测绘精准海图为海防之用,又能培养学员实地操作测绘之技能。”
张之洞说:“就这么定了,你到博学馆交待一下,利用假期,带上几位学员,将整个广东海防线全面测绘一下,如假期时日不够,下学期开学晚一些也没关系,你去与学堂总教习协调好。”
詹天佑调用了博学馆的一艘中型教练舰,除了舰船的驾驶人员外,选了十位学员随舰参与测绘实习。他们从黄埔长洲岛向珠江下游航行,带着原来的广东海防图、望远镜、测量仪和绘图设备。
舰船开出长洲岛不远,詹天佑让驾驶开慢一些,他站在甲板上,望着江北连绵的群山,有几个学员围到他身边。学员们随着詹天佑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在一片古榕树的掩映下,有一座庙宇,有一些香火的烟雾飘飘缈缈在空中盘旋,庙前的水面上还有一些路过的民船在燃放编炮。詹天佑说:“你们看,那里是南海神庙,是老百姓祭祀南海神洪圣大王的地方。此处,原是广州的外港,在唐宋时期,进出广州的商船都会经过此处,船员进庙拜神后再出海。”
一个叫李福生的学员说:“听说那里面有一个达奚司空神,是古印度船员的化身。”
詹天佑说:“是啊,在古时候,有很多外国船进出广州,他们都是来做生意的,中外和平贸易,还有不少外国人在广州定居了下来呢。”
一个叫金不换的学员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番鬼佬却带着兵船来我国,动不动就打仗?”
詹天佑说:“这叫此一时彼一时。古时候我们中华文明发达,万国来朝,可是近代以来,世界形势发生很大变化,我们大清国太古老了,对近代世界科学技术了解不够啊。所以张大人要创办博学馆,让你们多学点新知识新技能。”
李福生说:“何不我们也去那里烧柱香,祈求南海神保佑我们这次海上测绘成功?”
詹天佑说:“没有时间了,我们在这船头拜拜就可以了。”于是双手合拾,向着南海神庙拜了三拜,其他学员也跟着他拜了。
金不换问詹天佑:“詹教习,我们以往的洋文教习说,西洋人不信神不信鬼,只信奉上帝,是这么回事吗?”
詹天佑说:“是不是苏锐钊教习告诉你们的?”
金不换说:“是的。其他教习也说过。”
詹天佑说:“确实是这样。西洋人既不信神也不信鬼,他们信奉上帝。”
李福生说:“詹教习在花旗国那么多年,你认为到底有没有鬼神或上帝?”
詹天佑说:“其实神也好,鬼也好;上帝也好,都是人们心中的一种信念。我是大清国的人,我当然信大清国的神啦。”
金不换说:“难怪你刚才拜神拜得那么象模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