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小乔冷冷一笑道:“有些人身具异功,却是畏惧强敌,见义不为……”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苦笑了一下,道,“难道他会是这种人?哼,真希望我没有看错他才好……”
黄通摇摇头道:“关先生眉目间正气逼人,不像是姑娘所说之人……”
麦小乔翻眸看了他一眼:“你又怎么知道——哼!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他真如黄兄你所说,就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轻轻一叹,脸上浮现出一份伤感之色,她落寞地垂下头来:“我还以为他……唉,我竟会错看了他。”
黄通怔了一下,忽然想起道:“刚才关先生离开之时,好像曾经说过,他还要回来,也许他有意暗助府上一臂之力,可不愿事先告知也不一定。”
“是么?”麦小乔苦笑着说道:“果真如此,他也就不会走了,我不会这么认为……”摇摇头,她面色益冷地道,“算了,不要再谈他了,今天晚上来看黄兄,一来是面谢你的见义勇为,再方面是来请教后天的对敌之策,不知你可有什么对敌高见么?”
“姑娘夸赞了。”黄通浓眉微皱道,“姑娘即使今夜不来,在下明日亦当会禀明令尊,亲自拜访,面商机宜。”说到这里,临时顿住,张目左右看了一眼。
麦小乔一笑道:“你大可放心,这里没有闲人。”
黄通道:“这样甚好……以在下之见,后天夜里.金翅子老贼,必然亲自来临,府上虽有神机营的火枪防守,一来数目太少,再者金翅子武功太高,只怕难以防阻,姑娘你意如何?”
麦小乔点头,道:“谁说不是,几杆火枪也只能吓吓寻常百姓,遇见了真正有本事的也就没有用了。”
黄通道;“以在下所见,两位令亲,现应先行避居别处,等过了此一风波之后再行转回,姑娘以为如何?”
麦小乔摇摇头道:“这件事我早就跟爹爹说过,行不通。第一,我父亲不欲嫁祸于人,如果他们二位老人家逃开,势将连累全家满门上下;第二,逃过了今日,又怎能断定逃过明天?再说如今时间也来不及了。”
黄通想了一想,也确属实言,不觉点头道:“姑娘说的也是,虽然如此,府上地方甚大,即使到时,令尊不得不出面应付一二,令堂也宜事先择地藏匿,不宜为来人探知的好。”
麦小乔点头道:“过件事我也与母亲商量过,她老人家虽不愿独自躲藏,但却也由不得她了,到时候由我护侍左右,一切再见机行事吧,只是父亲那一面,却要全靠黄兄大力周全了。”
黄通道:“在下正是此意。”说到这里,他慨然叹息了一声,又道,“姑娘请放宽心,俺必当竭尽全力保护大爷安全,万一不敌,也只有以身相殉了。”说到这里,一时面有戚容,令人大生感动。
麦小乔一时连眼圈都红了,“……黄大哥,你言重了,你可千万不能存轻生的念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人活着,总有希望,请你务必要答应我。”一片真情流露,说时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点点滴滴,滑腮落下。
黄通想不到这位姑娘竟是至情中人,见状呆了一呆,甚是感动地道:“黄通记住了姑娘金玉良言,不敢轻言牺牲就是……夜深了,明日再从长计议吧!”
麦小乔站起来道:“好吧!黄大哥跑了一天路,累了,还是早些休息,明天父亲还要与你商量好些事情呢!”说完,她即步出室外。
黄通跟出来,只见麦小乔向着自己微微一点头,身形略闪,已掠出了三数丈外,随即消失于夜色之间。
黄通打量对方姑娘的身法,虽不能与关雪羽等量齐观,却也不同凡流,与自己竟也只是伯仲之间。他久仰这位姑娘在九华习技,学得一身了不起的功夫,今日总算眼见,麦玉阶有这么一个女儿也实在足以告慰了。返回房中,在灯下,他打量着那件“护心宝甲”,见是形同黑缎子一般地一件薄薄背心,当然绝非丝缎,入手柔软不皱,却又具有弹韧之力,体积既小,分量又轻,既非金属,又非丝帛线麻,实在瞧不出是何物所织。
如非关雪羽事先告知,他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这么小小单薄的一件东西,竟有“护心防体”之功。心中实在好奇,即脱下上衣,将这件宝甲穿上,试着用右掌在上面一折—
—他初次不敢用力,只是轻拍一掌,只听得“啵!”地一声,这一掌竟像是击在了羊皮筏子上一般,居然为之反弹了起来,妙在肉身竟似未觉。黄通不由得大是惊喜,第二掌随即加了三成力道,当即一掌重击下去,和上一次没有两样,耳听得“啵!”地一声脆响,整个身子为之大震了一下,差一点由座位上倒了下来。那只右手为之高高弹了起来,再察自身,除了掌下时遍体一热之外,竟是毫无所伤。细推其原理,分明是把加诸的力道,由“点”向全面扩散开来,是以虽有震动,却无伤害之力,再加上其本身的弹韧力道,自然把猝来的力量大大化解开来。
这一发现使黄通极感兴奋,大敌当前,竟然多了这么一件防身至宝,实在是意想不到的助益。为了测验这件护心宝甲是否兼有防刀之功,他即取出一把匕首,试向衣角上轻轻一戳,耳听得铮然一声,声如裂玉,竟然未有所损,心里一喜,第二次加重了力道,再刺下去,这一次由于力量甚大,刀尖下处,先是“铮!”的一声,紧接着“咔!”的一声脆响,那口匕首的刀尖,竟然断折为二。经此一试,黄通乃大感放心,不再多疑。
因恐宝衣失落,干脆就穿在身上睡觉,心中一稳,再加上连日来昼夜奔波,因是倦极,心中略安,一枕甜甜便即沉沉入睡。
第八章老僧卜神课佛偈动侠情
破晓时分,关雪羽已来到了县北百二十里外的石头岭上。
岭高千仞,上方下尖,尤其难行,远远看去,有如一把雪亮尖刀,插立云天之间。
石头岭上极高处仁立着一所古刹,便是远近知名的出云寺了。
如照常规,登山人寺有一定的道路,凿石而级,牵索为引,步步登临。最快的脚程,也得耗上整天的时间。关雪羽舍此不图,走的是偏峰捷径。他轻功极佳,步险过涧,有如康庄大道,日出之前,便已经来到了顶峰的出云寺前。出云寺之所以为名,当在“出云”二字。
上“白”为“云”,下“白”为雪,出云寺恰恰夹在这二白之间,看起来自有其顶天立地一番气派。所谓“高处不胜寒”,不必待到寒风凛冽的冬季来临,石头岭在入秋之后,便已经开始落雪。今年大旱,不见落雪,但在顶峰,尖端也有少量积雪,却也足够将出云寺点缀一番。
几只寒鸦低飞盘旋在寺前老松之间,地面上散满了落叶,风自天上来,贴着峰上的雪面刮下,真有股子冷劲儿,寺门是永远开着的。
为了防御冷风的直袭,入门处架有四四方方的一面隐蔽墙,墙后是放生池,此时此刻,水面上却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平滑得像是一片水晶琉璃。
践踏着一径残枝败叶,关雪羽径自来到庙前。
天也不过才有上这么一丁点儿明意,两盏油纸灯笼,摇曳着婆娑昏暗的黄光,那光景儿,显然透着十分凄凉。
出云寺的和尚敢情已经起来了,迎着薄薄的一天微曦,共分为两列,正在操练晨功——像是一套拳法。一共是十八人,这就是除却出云方丈以及两堂职司之外,庙里仅有的和尚了。
关雪羽的忽然出现,顿时使得操练中的和尚为之吃了一惊,全都停住了身手。
一个年轻和尚随手穿上了袈裟,怔了一下,缓缓走过来,一直来到了关雪羽身前,才恍然认出了来人是谁,立刻展开了笑脸。
“啊,这不是关施主吗?你老这么一大早就上山来啦!”话声才落,即见一个颀长留有黑色长须的和尚,由里面快步而出,远远向着关雪羽打了一个佛讯,躬身说道,“贫僧奉方丈之命,在此恭候,施主请随我后殿去吧。”
关雪羽微微一笑,合十一揖,以佛礼答谢,道:“老和尚端的是无所不知,我还只当他坐关未醒,此番白来了一趟呢!”
这个黑须中年和尚法号“至法”,乃是出云寺的主持和尚,看来与雪羽像是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