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听了顿时有些急了,方才不知她到底听到了多少,只觉得应当没听到多少,这会儿听到这番话后,才知竟悉数给听了去,她怕她回去跟那姓柳的告状,到底这姓柳的,是老夫人旧故的后人,品月虽有埋怨,却不敢当真下人家的脸。
不过在黛眉跟前,又不想落了面子,顿时只得继续撑着脸讪笑道:“我不过是说笑,瞧她竟还当真了。”
又道:“到底是乡下来的,瞧那一身的蛮力。”
说话间,匆匆追了上去。
回到沁芳院时,品月担心那个桃夭嘴碎告状,一直缩在门外侧耳偷听,正偷偷摸摸间,忽听到庭院有人问道:“柳姑娘在吗?”
品月一转头,便见庭院中央立了个人,端得一身气派,竟是大房大姑娘跟前的二等婢女芦笙。
品月顿时一改方才的尖酸刻薄,立马蹬蹬蹬几步下了台阶,舔着脸陪着笑脸迎过去道:“芦笙姐姐,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怎么来咱们这儿了。”
又忙道:“可是大姑娘有哪些吩咐吗?”
芦笙想起眼前这丫头方才鬼鬼祟祟的模样,顿时眉头略挑,不过她知道她是老夫人院里的人,却也不会表现出任何轻蔑之意,只神色倨傲,淡淡道:“柳姑娘在吗?”
品月道:“在的在的,姑娘正在洗漱,姐姐先进来坐会子,我这便去通报。”
说着,忙狗腿的领着芦笙进了屋,不久,柳莺莺亲自迎了出来。
大姑娘沈月澶并非沈家长女,她是大房嫡幼女,她在沈家众多兄弟姐妹们中排行第八,二房嫡出的三姑娘比她年长,然而大房尊贵,又只有她一个姑娘,大房的侍女们习惯唤她大姑娘,久而久之,整个沈家也改不了口了,她实则比三姑娘还要小上两三岁。
柳莺莺知道她身份非凡,也知她屋子里的婢女要比旁处的更要体面几分,当即亲自迎了出来。
芦笙这两日仿佛听到府中传言,道那位打从云城来的柳姑娘是个相貌好的,心里已做好了预设的,却不料,打柳莺莺从里屋出来的那一瞬间,她依然还是忍不住稍稍迷了迷眼。
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震。
只见来的人一身白色里衣,外罩着一件黛色外袍,袍子样式普通,松松垮垮的套在腰上,可见是随手披上的,可寻常的袍子到了她的身上好似便不同寻常了起来,令人忍不住看了又看,又见对方一头三千青丝如瀑布般铺在了脑后,青丝的黑与衣袍肌肤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人生生的视觉冲击感。
还不待芦笙缓过神来,只见那对方立马吩咐人上茶看座,笑盈盈地冲她道:“怎还劳这位姐姐亲自登门了,大姑娘若有什么吩咐的,只管唤个跑腿丫头过来通报一声便是,还劳姐姐特意走了一遭。”
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凌乱的衣裳,只一脸难为情道:“瞧我这蓬头垢面的,一脸邋遢,原是刚沐浴完,本欲穿戴好再出来,又怕姐姐久等了,想着都是姑娘家家的也无甚要紧的,还望莫要笑话了去。”
说话间柳莺莺又摆出了从老家云城带来的点心,劝吃道:“都是些小玩意儿,姐姐尝个鲜。”
话说柳莺莺一脸笑盈盈,嘴上客气周到,却不是那等巴结奉承的周到,就是存粹的客气热情。
芦笙这会儿已渐渐从方才的愣神间缓过神来了,对上那张撼美凡尘的脸,又对上对方大大方方的接待,当即收起了几分轻蔑,回过了神来,淡淡笑着道:“柳姑娘客气了,奴婢今儿个来原是我家姑娘在月湖设了宴,为二房的苏姑娘和柳姑娘办了一场洗尘宴,届时邀请府中各位姑娘们齐聚一堂,也算给大家互相介绍一番,认个脸熟,不过我家姑娘听说柳姑娘身子不适,便特意打发奴婢过来跑上一趟,一来问候姑娘,看姑娘身子可好些了,二来看姑娘可否参宴?”
芦笙说明来意。
柳莺莺问了具体时辰,道:“身子已好了些,正要给老夫人去请安见礼来着。”
又道:“大姑娘有心了,既是大姑娘亲自为我们设的宴,莺儿自然心中神往,这样吧,待我去给老夫人问个好后再去月湖拜访大姑娘。”
芦笙得了答复后,只匆匆去了,回到大房时将沁芳院看到的一切悉数禀报,大姑娘沈月澶听到柳莺莺这会子要去给老夫人请安,顿时面露惊诧,不多时,嘴角微撇了撇,当即浮现出了一抹轻视之意。
又听她容貌甚美,当即有些意外,道:“与磬儿表妹相比如何?”
芦笙毫不犹豫道:“在表姑娘之上。”
听着对方斩钉截铁的回答,不待任何犹豫的,沈月澶渐渐收起了手中的笔墨道:“那依你看,与何人相仿?”
芦笙道:“怕与表姑娘不相上下。”
这位表姑娘,指的乃是西凉宓家那位。
噌地一下,沈月澶手中毛笔上一滴浓墨滴在了白纸上。
沈月澶嗖地一下看向芦笙,直直看着,良久良久,只眯了眯眼,随即啧啧两声道:“我是沈家大姑娘,今儿个这宴本是替磬儿表妹设的,请她是出于客套礼教,不过我沈月澶可不欢迎什么歪门邪道,只希望那位柳姑娘莫要在咱们沈家搞哪些旁门左道才好。”
说话间,忽而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拧了拧眉道:“二哥是不是快回了?”
话一落,立马又道:“不成,一会儿我得在宴上点点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沾得上咱们沈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