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息早就知晓西镜一向奢靡喜爱享乐,却也不得不赞叹这回廊的精妙。
踏入云松阁,目及之处一屏假山峭立庭中,假山上攀爬了一些万年长青的绿藤,中间一道石子路从不规整的天然拱门通入院中,院中两侧依然种着矮松,覆着一层厚雪如白云罩顶。
西镜一袭紫棠长裙曳地,正赤脚站在路尽头延长房檐下的木栈上,见到初息后欣然一笑:“我想这么早你应该还未用膳,便叫人备了点儿你爱吃的点心和牛乳熬的米粥。”她抬手打了个手势,几个小妖仆从侧门里端着吃的鱼贯而入。
初息走到西镜三米之远处停下,垂目恭谨地:“早膳我已用过,不知阁主叫我前来有何指教?”
“小桃花陪我用些可好?还是如今你已厌弃我到了陪我说说话都不肯的地步?”西镜走到桌前取了碗盛了粥出来坐下,道:“昨夜酒喝得太多有些伤胃,睡不太着。日出前我去看过你,你正睡得香甜。又听说你放了蝣蛇之子,所以我请你来一是想谢你一谢,二是我知道你不爱金银也不好珍宝,便叫后厨做了几样你爱吃的小点。”
“我放了那小蛇原本也不是因为你。”初息抬眼看她,瞧见西镜眼中流露出几许伤怀之色,便停了原本打算说的“所以你也无需谢我,你不来烦我已是叫我谢天谢地。”想着不过一顿饭的事,便皱眉坐到离西镜最远的位置,取了碗粥没滋没味地喝着。
西镜脸上再度露出笑容,夹了块糖松子内馅儿的酥饼放到初息面前的碟子里:“今日是我生辰,芙蓉阁不迎客,晚上暖阁里设宴,与阁中众妖无论大小尊卑一同庆祝。你晚上早些过来,届时我会一舞助兴。”
初息话接得很快:“不知阁主大人生辰,初息在此祝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只是这晚宴乃是芙蓉阁内宴,初息一个外人不好参与其中,便不去了。”
西镜目光定定地在初息脸庞上停留片刻,才缓缓道:“那日你问我,若没有炽元丹,我是否还会待你无二。若我西镜想要无上修为,饶是天资平平这三万年时月也能修至渡劫,何必觊觎炽元丹的神力?况且与你双修能增进修为一说也不过是妖界传言,我也不曾尽信。若真是因着炽元丹,我又何必如此周折讨你欢心。你区区化形之期我要强行与你缔结双修盟约岂非如覆手般不费吹灰之力?我待你之心如何,你当真是要我剖出来给你看吗?”
西镜这番话的确情深意切,让初息身子都僵住了。
只是初息确定之前同西镜已是说得非常明白了,即便她再似真心,也只因着自己体内那枚万恶之源的炽元丹。
她同时又有些钦佩西镜,这种真心的戏码让她演得入木三分,有那么几回都要令她信以为真。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若是用在妖修今日修为远在元婴之上。
说来此前的碟依、仙池之流不也是如此,但能如西镜这般好耐性的想来妖界也没有几个。初息自觉不是个聪明的人,可若真信了西镜这莫名其妙的真心,那她便是这天下第一愚蠢之人。
想明白这些,初息摇头笑了笑,道:“阁主之心初息知与不知并无不同,情字一事,无论真心或是假意,我都无意于任何人。早膳我用过了,阁主的话也说尽了。”把之前侍婢给她的狐皮披风往桌上一放:“这件披风初息用不上,还是交还给阁主,先告辞了。”
她站起来要走,迈了一步听见西镜道:
“无论如何,今夜我等你。”
初息脚步缓了几步,又加快速度,什么也没说,直接穿过庭院离开。桌上被晾在盘子里的糖松子馅儿酥饼突然倾倒,碎出一角糖渣。
☆、第38章 床个咚再逃
日头挂在天际上像一个透亮的黄玉珠子,不周山结界几层下来,呆在里面的人瞧着并不十分耀眼,反而有种朦胧之态。
重洺等着初息出了门才一骨碌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两步从楼梯上跳下准备趁着她回来之前再去探一探蝣蛇的窝。昨夜她已经想好了逃跑的路线,断不会再跟上次一样狼狈不堪。
方踏出屋门,重洺瞧见那蝣蛇又盘在院前,嘴里还衔着枚蛇蛋。
蝣蛇一看见重洺便轻巧地往前挪了些,蛇首打了晃将蛋往前一滚正好滚至重洺的脚边。
重洺有些疑惑,拿爪子拨了拨发现这蛋还有些新鲜的温热,不解地喵了一声。
蝣蛇吐着猩红的信子长嘶,重洺理解不能只好对着光一瞧,竟是枚未孵化过的蝣蛇蛋。
正摸不清什么状况的时候,听到身后一人说道:“这母蛇感念你家主人放她稚子归家,又听闻你家主人生来根基缺损便送了一枚新蛋过来,作为答谢。”
重洺扭头望去,玄翎手里握着一鞭锁妖绳正往这儿来,眼睛一亮:“喵!”幻出人形对着蝣蛇道了声谢。她一向知恩,道:“前几日我对你多有冒犯,还请你不要怪罪于我。今日之情,重洺必然铭记于心,若此后有需要我帮忙之处定然义不容辞!”
蝣蛇在庭院中打了个转,入土遁去。
见玄翎也要走,重洺上前扯住她的袖角,一双圆眼湿漉漉地望着她,样子十分乖巧,耳朵晃了晃道:“大人请留步,重洺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