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是尿急尿频想出恭,他是想赶快向牛厂长讨个主意。牛厂长果然火气冲冲地说,二百五十万哪行,最少也得八百万!你记着,这钱是他们欠咱们的,可不是咱们向他们请求扶贫救灾,你一定要理直气壮,不给个令人满意的答复,你就住下去,千万别回来!
老师本是老实人5(5)
于力凡讨得了牛厂长的示下,便下楼进了餐厅。马主任已带着两位小姐坐在餐桌前说说笑笑地等候了。于力凡拉椅坐下,才发现坐在马主任身旁的不是原来那位一直陪侍马主任的钱小姐,竟换了新人。只见新来的小姐眼睛亮了亮,便跳起身直扑过来,抓住于力凡的手说:“是于老师吧?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您,我不是在做梦吧?”
于力凡望着面前这张俏丽却陌生的面庞,不由得有些发怔:“你是……”
“于老师不认识我了呀?哟,也难怪,学生记住老师容易,老师记住学生就难了,除非是那些出类拔萃为老师为学校争了光的。我在纺织厂高中时您教过我呀,我是高二·三班的,我们班老师病了,您给我们代过半个多月的课。”新来的小姐仍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马主任接话说:“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重色轻友,哈哈,说是最大的缺点也不错。小孙一坐在我身边,我就得意忘形地都忘了给于老师做介绍。是这样,昨天小钱家里来电报,说她母亲得了急病,她急着赶回去了。昨晚我耐不得寂寞,就又找了小孙来。真没想到小孙早就和于老师认识。”
孙小姐对马主任努了努鼻子,说:“哼,早知于老师在这里,昨天来了我才不陪你,我陪于老师。”
马主任坏笑,说:“这一来了新人,我就想起一个笑话,说是一个村长下台不干了,把权力交给了儿子,接交时对儿子约法三章,说咱这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我可都收拾遍了,往后……”
孙小姐打断他的话:“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往下的话严重侮辱妇女,不许再说。”
马主任便笑,说:“好好,不说,不说,意会的比言传的更有味道,是不是?”
那个笑话于力凡也听过,确实挺黄。可此时他只是干笑着,不知该说什么。自从这位孙小姐一说认识他,又说是他在纺织高中时的学生,口口声声喊他于老师,他就有了一种天要塌地要陷的感觉,呆呆怔怔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舌头也好似突然间被人剪去了半截,再说不出话来。他毕竟是老师,曾是这位孙小姐的师表,孙小姐的家又极可能仍同在一座城市,并且在那片本不很大的纺织厂职工住宅区域内,有了这些背景,谁能保证自己在这里的所作所为不会传回去,传回去的后果既可设想又不堪设想啊……
马主任却一点也不体谅于力凡此时的心境,仍在兴之所至不管不顾信口开河地开着让于力凡更觉尴尬不堪难以自容的玩笑:“要不要我替于老兄也另找一位换换口味?或者就依孙小姐所言,孙小姐和赵小姐走马换将,交换场地,咱们都来个重新组合?”
一直微笑不语的赵小姐终于开始撒娇似的反击:“马大哥你烦不烦人!你一颗花花心只想换人,我可不换,我跟我老公还没亲热够呢。”
一桌的狂笑。其他几人都吃得高兴,笑得尽情,只有于力凡这顿饭味同嚼蜡,精美的早点入了口,也好似棉花团子难以下咽,那陪人的干笑更是苦苦涩涩,几若呆傻。再回房时,于力凡便对马主任说,我得抓紧回去了,是你派辆车送送我还是派人替我去订张票?马主任说,忙什么嘛,再玩两天。于力凡说,不行,我们牛厂长叫我带支票快点回去,厂里等着这笔钱用呢。马主任说,既如此,官身不由自己,我也不敢强留。好在离着不远,啥时想再来玩,打个电话,我就派车去接你。好,我这就给你去办支票,趁这时间,你也和赵小姐告告别,虽说都是逢场作戏,可我看那丫头不错,对你可能是动了真情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啥时来,恋着她,我还给你安排,厌倦了,还有山外青山楼外楼。你我都是这个岁数的人了,眼看即知天命,谁还有多大造化?享受一天是一天吧。说得很是推心置腹百年知己的样子。
老师本是老实人5(6)
回到房间,赵小姐听说于力凡要回去,果然做出恋恋不舍的样子,还流下两行泪,又主动去闩死了门,回身就死死抱住于力凡,两只手又是抓又是揉的。于力凡却再难疯狂得起来,眼前只觉总有孙小姐的影子在晃,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孙小姐在学校时的样子。唉,学生在变,老师也在变,怎么都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些年,要说解放思想,也就这些女孩子解放得彻底了,我这当老师的却怎么面对她们?越这般想,越疲疲软软的难有作为。赵小姐说,你今天怎么了?于力凡搪塞说,要跟你分手了,心里不舍,对不起了。赵小姐说,你还会想着我吗?于力凡叹息说,既难长久,还是忘了好啊。
马主任回来了,跟在后面的小车司机抱了大包小裹的很多东西。马主任挨项交点,说这身西装是意大利的原装货,郎总出国时亲自给你带回来的,美元都花了一千多;这个瓷瓶是韩国客人送的,郎总说也只有在于老师家里才金鞍配宝马,摆得出来,其中的妙处我也说不好,行家说是*,值得传辈长存;这件裘皮大衣是俄罗斯的,天然貂皮,只博嫂夫人千金一笑,礼物虽轻,却是我去老毛子那边带回来的,所以这里也该有我的一份情义。于力凡忙推谢,说别的我收下,这个你一定留下,你让我不好意思啦。马主任说,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不过出了点提带之力,旨意仍是郎总钦定,你不笑纳让我怎么跟郎总交代?于力凡说,这么贵重的东西还不知合不合我那位胖老婆的身,闲放着岂不可惜?马主任笑说,这你可就轻看了我们东华的情报工作,郎总既有安排,我们这些跟屁虫们自然就要认真筹备,我说句笑话你老兄别不爱听,郎总要是说给嫂夫人周身更装,我连嫂夫人的乳罩*的尺寸都打听得出来,这你信不信?两人便都笑,于力凡再不好推谢什么。
宽大的林肯轿车上了高速公路,飞一样疾驰,录音机里放着古筝曲《十面埋伏》,时而舒缓,时而激越。虽是满载而归,于力凡的心情却一直舒畅不起来,静下心来回想这几天的事,特别是那温柔之乡的荒唐,只觉云山雾罩,难得要领,不由得就想多了解郎总的一些事情,便问司机:
“你们郎总在省里谈项目,你不跟着呀?”
“跟着,那怎么能不跟着,咱是吃哪碗饭的还不知道啊。”
“那这回你咋留在了家里?”
“这回?郎总在家,没出去呀。要不是郎总说话,嘁,这车,谁敢坐?”
于力凡心里便一惊,原来郎总在家?他在家却为什么一直不露面?
于力凡便不再问什么,闭了眼睛再细细地想,因有郎总在家而不露面的这一前提,那冷峻的冰山便渐渐露出了水面。原来郎总派出马主任盛情款待,特别是以包雇小姐的方式,是经过周密策划精心安排的重要环节,可谓一石三鸟:一、一还一报,以谢人情;二、在接待几天后,将那位自称是自己学生的孙小姐推出,实则是催逼自己接下那二百五十万的欠款,然后赶快滚蛋回家,那位孙小姐是不是自己的学生姑且再论,他们深知当老师面对昔日的学生时必然生出无地自容的尴尬,他们出色的情报工作和心理战术以此可见一斑;三、给了你那份沉重的心理压力之后,再送你一份重重的厚礼,等于明确向你宣布彼此的情义已断,“离了婚就不要再来烦我”。如此说,就是派出这辆林肯轿车,再经过司机的嘴巴告知郎总原本就在家里,也许都是人家周密谋划中的一部分啊……
于力凡不觉惊出一身冷汗。二百五,二百五,自己岂不真是个彻头彻尾彻里彻外的二百五!直到返程途中,人家想叫你明了真相时,你才自以为是地做了一回明白人;人家若想把你继续蒙在鼓里当猴耍,那你就仍是货真价实一点也不掺假的*!高人,高人,咱一个穷书生真难跟人家企业家较斗心智啊。于力凡不由得自嘲地叨念了一声,“既生于(瑜),何生亮”,他知道郎总叫郎吉亮。可到了这个地步,慨叹又有什么屁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