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儿科的群里发了一条明天晚上聚餐的通知。以前聚餐通常都在赵芯瑜家的小酒馆,这次却选了ritz-carlton的景观餐厅,办得像个高端酒会,大家心知肚明,这应该是某个企业赞助的,都默默感叹这位新主任的人脉资源。
去小酒馆,他们就像是回自己家一样,成群随意坐在哪儿都行,甚至还有窝在懒人沙发里以及躺在卡座上的,突然把这些人放在云层之上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他们的心也像这个高度一样没着没落,个个谨小慎微,连平时吵吵闹闹的小护士们都不大声说话了,靠在窗边拍照,小声交流。
白礼郃先打破僵局:&ldo;说起来,我和咱们医院其实还挺有渊源的,毕业之前,辅导员问我想去哪个医院实习,当时儿童医院和咱们儿科随我挑,哎我记得那会儿‐‐&rdo;他转向穆之南,&ldo;穆主任,你当时也在吧,你说六附院儿科刚刚组建,不太成熟,建议我说儿童医院体量大,病人多,学习的机会也多,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去了儿童医院,但是这家伙跑到了六附院,哈哈哈,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rdo;
&ldo;没有没有,当时真是这样想的,我也想去,当年实习的表格填的都是儿童医院,但导师在这儿我也没办法。&rdo;杨朔看了看穆之南,他心里清楚这家伙又在发挥他一本正经胡扯的功力。
白礼郃接着说:&ldo;所以说有时候啊,机遇是隐藏着看不到的。现在,咱们儿科发展得这么好,陈百川已经是陈院长了,我还是个科主任,哈哈,你说是不是人算不如天算。&rdo;
看到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他笑的表情,他赶紧说:&ldo;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不要这么严肃,我觉得咱们儿科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所以一有这个机会,我就跑来了。&rdo;白礼郃端起酒杯,&ldo;既然我来了,咱们以后就是相互支持的同事,你们记住,只管好好工作,出了问题我担着,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rdo;
众人跟着他举杯。
杨朔凑在穆之南耳边,低声说:&ldo;你惨了,这哥们明里暗里地记恨你。&rdo;
穆之南说:&ldo;没有的事,开玩笑的。他在这儿就认识我,不拿我说事儿还能说谁。&rdo;
菜吃了不少,酒也喝了几轮,有人问:&ldo;白主任,他们都说您是这些年第一个从儿童医院到这儿来的主任,所以儿童医院跟咱们儿科是仇家的传说是真的么?&rdo;
&ldo;当然不是,又不是武林门派,哪有什么仇家,不过是教授导师不一样罢了,看着就跟老死不相往来似的,但私底下一起吃饭喝酒也都是经常的事儿。&rdo;
他想了想又说:&ldo;学术竞争当然是存在的,但肯定不像外面传得那么邪乎。所以你们都觉得我是在儿童医院出了什么事才到这儿来的?&rdo;
众人都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有个胆子大点儿的小护士说:&ldo;听说是因为离婚。&rdo;
&ldo;嗐,这我得澄清一下,婚是两年多以前离的,我前妻也确实是院长的女儿,但我们还是朋友,而且她现在已经再婚了,婚礼上我和她家亲戚坐一桌,绝对不是因为这个离开儿童医院的。&rdo;
前夫参加婚礼这种事,的确很少见。
又有人问:&ldo;那白主任有孩子么?&rdo;
白礼郃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但立刻就恢复了:&ldo;有过,很不幸,19周的时候胎停了。&rdo;
&ldo;啊对不起对不起。&rdo;
&ldo;没事,都过去好几年了,当时检查发现我有染色体平衡易位,所以不适合生育孩子,除非做胚胎筛选,但当时我们俩心情都不太好,感情也出现了问题,就离婚了。&rdo;
说完,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一个男性,生殖方面有问题,是鲜少有人大大方方拿出来说的,而他谈起这件事,就像自己得的是个过敏性鼻炎似的,姚护士长笑得尴尬:&ldo;白主任,您也太坦诚了。&rdo;
白礼郃倒很自然,满脸笑意,还带着一些无辜:&ldo;是你们聊起来的啊,怎么实话实说还不行么?&rdo;
大家看这位主任确实很能聊,人也豁达,于是笑开了,一扫刚来时的拘谨,慢慢热络起来。
58楼的夜景很美,看得到山和海,穆之南的一杯酒,从开始吃饭端到现在一口没喝,此时站在窗边看灯塔,还握在手里,杨朔走到他身边接过杯子放在一旁,问:
&ldo;这一晚上,得不少钱吧。&rdo;
穆之南轻描淡写地说:&ldo;还好,不是周末节假日,不到十万。&rdo;
杨朔想起刚上楼,他熟门熟路地去卫生间洗手,再一听这话:&ldo;穆主任挺熟悉行情啊。&rdo;
&ldo;书画协会有时候会在这儿做活动,有些行业前辈也会在39楼最大的那个厅开个展,ritz-carlton跟文化系统很熟悉,所以常来。你有兴趣的话,下次一起来看看啊。&rdo;
&ldo;我?&rdo;杨朔摇摇头,&ldo;还是算了吧,我这种外行,万一有人跟我聊什么,我啥都不懂给你丢人。&rdo;
&ldo;不会的。&rdo;穆之南笑笑,&ldo;你虽然一看就是外行,但大家会以为这是个装文艺的富二代,不但不会嘲笑你,反而会巴结你然后狠狠地坑一把。&rdo;
&ldo;嚯,你们艺文界也这么见钱眼开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