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真希不耐烦道:“有什么不行的,又不是说永远不学了。这个学期先不学,你把钱拿回来,哥不是还要上大学吗?”
听到这里,李淑珍变得犹豫起来:“……宇哲,你哥哥他……”
尚真希说:“怎么啦,好不容易考上首尔大学了,还能不去上吗?你听我的,这件事先不要和爸爸讲。”
她们还说了什么,尚宇哲没听下去,拿着可乐罐逃跑了。
他跑回房间,还记得很轻地关上门。背靠在房门上,他才放任自己的身体一寸寸僵硬,变成石化蘑菇。
真希是家里的骄傲。她长相漂亮,能说会道,成绩也很好,还会跳舞。小学的时候第一次去参加舞蹈比赛就拿了奖,拍下的照片都收藏在父母主卧的床头柜里。
那个床头柜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妈妈很辛苦,爸爸也在用平常散步的时间找工作,连骄傲的妹妹都主动不学跳舞了——这个家里没用的人只有他。
他脑子里一会儿浮现妹妹的脸,一会儿想起她在舞台上的时候,然后渐渐的,那些画面都变成他自己。
一个无比丑陋的、畸形的、令人恶心的怪物。
尚宇哲重重喘了口气,靠着门滑下,屈着双腿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他感受到剧烈的自厌和痛苦,可乐早早脱手掉到一边,现在正在地上滚来滚去。
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与粗重的呼吸声混合,它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尚宇哲感觉自己好像在溺水,他抓起了过长的头发,还好手机这个时候响了。
他急促、颤抖地抓起手机,是安泰和给他发的消息。
-整理了一天东西,累死了。你睡觉了吗?【滚来滚去】
-没睡的话来我家给我按摩吧!或者打游戏,我们一起打游戏!
尚宇哲紧盯着这两行字看了一会儿,僵涩的指节慢慢敲字。
-泰和,我是个没用的怪物。
安泰和回得很快。
-什么,你怎么又这么想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你才不是怪物。你还记得吗?你是我的安琪拉。
-你是我永远的天使。
黑色的字体映入视网膜,尚宇哲逐渐从那种溺水感中挣脱出来。他拒绝了安泰和的游戏邀请,认真和他说了谢谢,然后点开了尚承恩发给他的那张酒吧招聘启事的照片。
尚宇哲攥着手机,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焦虑的情绪像蚂蚁在不断啃食他的神经。
直到外面天光大亮,身体的困意才逼得他昏睡过去。
到吃早饭的时间,李淑珍敲他的门,他没有回应。午饭他也没有出来,李淑珍原本有点担心,还想再叫几句,但是尚承恩哼了一声,说。
“别管他,这么大的人了,饿了他会出来吃的。还能把自己饿死吗?”
被制止后,李淑珍没有坚持,坐回了位置上。
一直到了快要吃晚饭的时候,尚真希从学校回来了,知道他一天没有出来吃饭,皱了皱眉毛。
“妈妈,去看看哥吧,万一是生病了呢?”
李淑珍看了一眼尚承恩,这回尚承恩没有说话,她就站起来,敲了敲儿子的房门。
她已经做好了自己开门进去的准备,没料到始终没动静的房门这回居然从里面打开了,尚宇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李淑珍对上儿子的视线,呼吸一窒。
尚宇哲头发留得长,而且很随便,根本没有做什么造型。衣服也很普通,和时尚毫不沾边。即使这样——即使这样,当他用恐龙发卡把乱糟糟的刘海别到头顶,完整地露出自己那张天赐的脸的时候。
那种通过视觉直接传递到大脑神经的,扑面而来的惊艳感,依旧能震撼每一个望向他的人。
因为作息颠倒和极度不适,尚宇哲嗓音喑哑。
“对不起,妈妈。”
他说:“我睡过头了。”
李淑珍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儿子的脸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她想不起来,梦似的点点头。
餐桌边的尚承恩和尚真希也像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