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牧之突然笑了:“师傅,这件事之后您受罚了吗?”
杨烈转过头盯住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当然罚了。你可以去问问张旺、唐听风他们,几月都没下来床。但是我不一样啊,我当时已经会丹噬了,门长怕把我打死,只叫我在唐冢面壁一段时间……扯远了,我跟你说说当时比壑山忍众后来的情况。”
……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而在不久之后的灌县,张旺等人看着唐门空荡的山门,曾经的师长、兄弟在一个个染血的日子里传来死讯,被送进更加冰冷空旷的唐冢。
这是雨天,潮湿的气氛里,从唐冢飘散出来的是旃檀树焚烧的味道,门内众人昨夜凌晨听到日本投降的消息,连夜制备好祭祀用的三牲、立香、碟碗、糕点、桂酒,刚到卯时又将山下门人的卷属也带了过来。
门人零落,张旺没有和杨烈他们站到一块儿,他是拉着小梅和他的丈夫上来的,和一众门人亲卷站在一起。
“嘻……”小梅刚被丈夫毛武把右手拉下去,现在又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又把左手伸出来,遥遥朝着朦胧的天际线指去,袖口滑下去,露出她伤痕密布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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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旺哥,旺哥……”
毛武是个瘦瘦弱弱的肺痨鬼,身子虚,力气小,小梅虽然精神不正常,但身子骨是好的。小梅动作幅度一大,他就压不住了,想让张旺帮帮他。
“没事,毛武,你拉住她就行。”张旺伸出手替小梅理了理袖口,将她的伤疤遮住。
“哦,哦。”毛武有些不知所措地点点头,用尽全力攥紧了小梅的一只手。其实他和小梅结婚时间也有两年了,只是第一次上山,心里有些紧张。
张旺看着眼前这一对各有缺陷的夫妻,心想这世道两个人能相互帮扶着过日子也好。小梅是他师傅高英才的独女,从前被全性的畜生白鸮折磨到精神失常,心智现在跟个小孩子差不多;毛武原来叫毛五,原本在青城山上帮一个道士收药,后来道士出山打仗去了,好几年了也没回来,于是他辗转在不远处的唐门山脚下做点生意。因为肺痨的原因,一直没讨到老婆。
高英才死后,唐门门长觉得一直托人照顾小梅也不好,就让张旺给物色一个老实人照顾着。张旺考察了这个毛武有几年,这个人有些文化,能认识不少字,为人也是善良,杀鸡杀狗都看不得,平日里还给没人照顾的老人家里送吃食,又怕老人这么黏上他,只能悄摸地在晚上送,他还只吃素。
现在两人成亲两年多,小梅的病有时重有时轻,轻的时候不笑不闹,就定定在原地坐,嘴里却说不出话,但是饿了渴了自己知道吃饭喝水,别人说话也像是能听懂一样有点反应;重的时候就如小孩子一般到处跑,得要人处处都照顾了。张旺时常暗中调查,发现这个毛武真的把小梅照顾得很好。
唐门有规矩,唐冢只有门人血亲才能探望,张旺吩咐毛武在冢外等待他和小梅,冢外也有上香烧纸的地方,毛武便和那些非直系的亲属一同在冢外边的山里搭火盆烧纸,雾气和烟气混在一起,整个唐门的山头被阵阵朦胧所笼罩着。
冢内的祭祀仪式大约进行了两个时辰。张旺领着小梅走出来之后,毛武要请他下山去家里坐坐,张旺拒绝了,他看着两人携手下山,唐听风站在他身后。
两人无言地站在一起,只觉得心中一股郁郁之气挥散不去。十四年的抗战,国家山河破碎,人生风雨飘零,张旺看到冢内微微鼓起的坟包,便想起那些在日本兵的枪炮下粉身碎骨,在日本刀的挥舞下人首分离的门人的残骨,他们还在地下无声地护卫这片大地。
数日后。
“我在小栈那里买来了一个情报,日本国本土的势力如今无暇顾及到还潜藏在国内的比壑山忍众,他们在北方的伤员已经南下混在战俘营里陆陆续续要回去了。”
唐观海递给张旺一张被雨水打湿的纸条,那上面罗列着几个熟悉的名字。
比壑山忍众数目众多,四零年六月唐门选拔十人于绵山暗杀忍头成功后,比壑山忍者一窝蜂潜入蜀中对唐门进行了疯狂的报复,这段时间死去的门人不计其数。
当然,借助唐门地界内的机关阵,忍众自身也是损伤惨重,后来忍众为了了解此事,来到唐门山头下战帖,约定两方各出十人于吉林透天窟窿一战,唐门胜则忍众再不与唐门为敌,并且再也不踏上中国国土一步;若忍众胜则要唐门门长自献首级。
然而日本人尊小礼不顾大节,说出来的话自然不能轻信,这是一个针对唐门的陷阱。好在门长唐炳文早就明白忍众这群人的习性如何:凶勐好斗、勇不惧死、以死为荣、睚眦必报、反复无常……这类人如不凭借透天窟窿一战彻底灭掉,必然还有后患。
透天窟窿一战,唐门以杀止杀取胜,战况传出令比壑山上下寒战不已,失掉了再犯的勇气,然而日本鱼龙会又借此时机在日本国清算比壑山势力,比壑山忍众回国不能,残党潜伏在国内,前段时间才被小栈的人挖了出来。
张旺看到名单上一个忍者的名字——増野拓斗,这个人在他师傅高英才死时在场,后来也数次进攻唐门全身而退。张旺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转身对着唐听风问道:“这是多久前的消息?”
“十几天前,可惜,要是消息来的快些就好了……这些人成为战俘,吃我们喝我们的,部队的人不会久留,个把月他们就能回到日本国。这是比壑山的具体方位,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