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琛来时便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团小小的身影双手抱臂在树下蜷缩着,一盏孤灯在她脚边倾斜着。他呼吸一滞,忙快步走了过去,走近后发觉她只是睡着了,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可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丫头,这么随随便便坐在冰冷的地上,头上又有风吹着,会着凉的。
聿琛注视着她,她脸儿小小的,原本圆润的下巴如今瘦的可见下巴尖了,眼底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她还这么小,为了他离家几千里到了这深宫里,那么形单影只,除了他便再无什么可仰仗的了,却从不曾听她抱怨过什么,把一副心思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可他却没办法给她想要的。
聿琛看的心疼了,只觉得心里被什么狠狠的揪了一下,不忍叫醒她,伸手将她轻轻地抱了起来,出了花园,往自己的寝室走去,将她放在自己的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他看着她又香又甜的睡颜,原本又大又水灵的眼睛闭着,睫毛弯弯翘翘的,像两把小小的羽毛扇子盖在眼睛上,嘴唇如桃花瓣一般红嫩润泽。
他昨晚其实也没怎么睡好,想着她灿烂如云霞的笑靥和含着委屈水雾蒙蒙的泪眼,迟迟不能入睡,此刻她就在面前,触手可得,他忍不住俯下身去,吻上了她的唇,他想好好儿地吻她很久很久了,却一直忍着没怎么动她。
他想着她出身虽不算高贵,但他选妃并不太看重女子的出身,反而女方若家世显贵,倒有外戚干权之弊。只是那日在紫云山,她亲口说了只想做他的妻子,奈何他早有了父皇指配的婚约,故那段时日他内心也时常郁郁,若先封她为侧妃,他知她现在十有八九是不愿的,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所以,对于她,他也耐着心在等,若真到了不得已的那一天,他希望这段时日的两情相对,她会做出他想要的选择。
烟景在做梦,梦见自己在吃那道她自小爱吃的扬州菜拆烩鲢鱼头,暖洋洋的日光洒在身上,鱼肉肥肥嫩嫩的,汤汁又香又滑,她很贪吃,夹了好几筷子的鱼肉在舌尖上细细品尝着,又舀了好几勺子的汤汁啜饮着,吃了一碗又一碗却还想再吃,怎么都吃不够的样子,斯味如此之美,她在梦中也禁不住连连赞叹,心中快活得像开满了遍地的鲜花。
只是她吃着吃着突然发生了怪事,盘里的鱼头突然活了过来,弹跳到了空中,烟景一急,禁不住伸手去捉住了那条鱼,那条鱼在挣扎,她却不肯松手放开,然后眼前一道白光,她便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很大的黑漆嵌玉的架子床上,四周悬着缎绣龙纹的床帐,帐内萦着一股甘爽清润的气息,她的手正牢牢的抓着一个人的手,他的手指节白皙修长,很是好看,再顺着手往上看,便对上了一个双如星子般光彩熠熠的的眼睛,竟是聿琛。
她赶紧放开了他的手,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道:“殿下,我……怎么会在你的床上?我今天绝没有贪睡,早早的就去了小花园晨练的。”
方才偷偷得了她的香吻,聿琛此时心满意足,禁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中笑意甚浓,“真是个糊涂虫,你自己昏昏睡在树底下都不知道。还好宫里没有人贩子,不然你现在不知被卖到哪里哭去了。”
几缕晨曦从窗边照了进来,落在他的眉眼上,刻画得如此深刻隽永,像是可以永生永世铭记的样子。烟景心中悸动,垂眸低声道:“哪里没有,明明殿下才是那个最大的人贩子……”
把我的整个人整颗心都拐走了……
聿琛将她抱下床,双眸深深,“好,我是人贩子,那你有种一辈子都别逃……”
“不逃的,我是最没骨气最没种的被拐少女,逃了就是自绝干粮了……”
聿琛被她逗笑,捏了捏她的粉脸,“甜嘴蜜舌的,趁天色还早,我今天教你扎马步和练一些简单的把式吧。”
“好呀!殿下我要拜你为师!”烟景眼睛亮闪闪的,追在聿琛的背后去了小花园子里。
烟景因是初学,难免有些吃力,半个时辰下来,身上香汗淋漓,胳膊和腿脚又酸又疼,一个脚软,便禁不住又扑到在聿琛的怀里,趁机抱住他的腰身不撒手,嘟嘟哝哝地撒了一回娇,聿琛见她娇弱,也不忍她太累,便停了今天的晨练,半拉半抱着她回房去了。
聿琛用了早膳之后,便见崔公公领着尚仪局的掌事女官钱嬷嬷到了正殿门前的台阶下站着等候他的指令。
钱嬷嬷见聿琛高大仪伟的身影从日影里走出来,忙跪下行礼,“奴婢拜见太子殿下,恭请太子殿下圣安。”
第50章|规矩
礼毕之后,聿琛便温言吩咐了几句,“钱太史,你从前是母后宫里的掌事宫女,深得母后的信任,你做事细心周全,资历也深,因而孤将这个差事交给你,她是刚进宫里来的,对宫规礼仪所知之甚少,需要你耐烦些好好教一教她,宫里头讲究多,需拣要紧处逐条逐条的切合事例细细的讲清楚了。她是江南官宦之女,懂文墨,一些基本的礼数都是知晓的,但那请安,回话,叩拜等对宫中不同位分品级之人的规矩礼仪则要着重去讲,其他的略略带过便好。若教得好了,自然给你记功,除按例赏赐外,孤再额外加赏。”
宫里头的规矩最是磨人的,她又烦这些条条框框拘人的东西,聿琛知她若是一整套的学下来定会吃不消,因而少不得吩咐将这些繁文缛节的规矩礼数择其要紧处讲一讲便好,到了应有的场合能不出错,应付得过去便可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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