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景解下藏在贴身里衣里的杏黄色蝴蝶形绣花荷包,里面有她的剪纸小像和聿琛的那两枚玉佩,轻轻放入小木船内,那小船灯随着水流的方向,经过一个三尺宽的岩洞,不一会儿,那火烛的光便渐渐隐去了。
婉璃眼睛定定地看着小船隐去的方向,“如果这只小船如愿被他们发现,这两天内也许就会有情况了。若这两天内还是没有情况,我会替你另想办法。”
烟景心中大为感动,目光热切地望着她,“谢谢你如此费心帮我,倘若我有幸逃出此地,也定会救你出来。”朦胧夜色中,眼前这个女子未施粉黛,衣单身薄,不过也是与她一般同处险境的弱女子而已,不免担忧道,“只是你如今为了我偷偷出来,若被刘全安发现,又要累你受罪了。”
婉璃莞尔一笑,“不用谢我,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继而道,“刘全安已喝的烂醉如泥,我服侍他歇下以后,又在房内点了半支迷烟,不到辰时末刻不会醒来的。”
晨雾渐起,氤氤氲氲的弥散着,两人心事重重地站了好一会儿,身上仿佛笼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耳鬓衣影间也似有了一点点湿意,婉璃的思绪有些邈远,“你肯定会好奇,我被困于这高山深谷中,怎会知道这个池子的水是最近一处可以通往外边山谷的那条溪流的?”
烟景目光殷切地望着婉璃,期待她讲出那段经历。
婉璃目光沉痛,缓缓道,“两年前的元宵节那晚,在苏州知府的府邸里,我和家中的几个姐妹在后花园里放烟花玩,只听得数声惊响,眼前一片银光灿烂将夜空照亮如清昼,天花四散,惊星如雨,合家都欢喜地看着这一派烟花灿烂的烂漫光景。又想到过几日便是我嫁给苏州织造沈家长公子的日子,心中不无期待。
却不想繁华落尽,祸事乍起,一群手持白刃的刺客早已潜伏在内宅,在霹雳作响的烟花声里杀了我的父亲,那贼首刘全安见我生的有几分姿色,便将我掳到了这深山谷里,压迫我做了他的六姨娘,刚开始那几日,我誓死不从,却不想刘全安将迷药下在我的饭食里,用这下三滥的手段夺了我的身子,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天昏地暗,心如死灰,但他们将我看守得很紧,还威胁我说若我寻死便将我母亲也一并杀了,我便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些时日他们对我放松了警惕,我便想着我若是再寻死也不能将尸首留在这污垢之地任他们践踏,山太高,我攀爬不上,岩太硬,我苦凿不开,唯有从这水处入手,江南造园都讲究活水灵动,以映四时之景,这园子里的水定是从外边的溪流引进来的,好在我也颇通水性,便常在夜里偷偷出来,潜进这池子里找出水的活口,我身姿纤巧,倒也顺着水流一路畅游无阻,有一刻我透过岩孔的缝隙终于看到那山洞口外广阔的山地,但那山洞口处有一个深潭,我瞧见水面上好多鳄鱼红色的眼睛,只好急急返回,幸亏那岩孔窄小,那几只鳄鱼太过肥硕,否则我已葬身鳄鱼腹中了。后来我听在这山谷里有些资历的婆子说,凡是这山谷里犯了事的人,都扔去那鳄鱼潭喂鳄鱼了。
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绝处亦可以逢生,是以我一直都没有放弃,也学会了逢场作戏,苦苦等了这许久,如今终于等到了机会。”说罢,她的身子在夜风中微微颤抖,勾勒的身姿更加单薄纤弱,但是双眼却异常坚定,眸光清亮无比。
烟景听罢心中复杂至极,也骇异无比,若没有婉璃的相助,她定会将婉璃的困厄重历一遍,更别指望逃出这生天了。
烟景伸出手轻轻揽住婉璃的肩膀,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有个可以相互依偎取暖的人真好,心中渐渐一片清明。
婉璃看了一眼远处的山色,见天边开始泛出一点鱼肚白,便道,“我们快回去吧,时候要到了。”
两人像来时那样弯弯绕绕地回去,只是这回婉璃又换了一条路线,从后院绕了回去,耳边隐隐听到一些婆子和丫鬟起床梳洗和打水的声音。这一路亦无人发觉,两人便各自回房去了。
第33章|险境7
夜色渐渐淡薄,烟景悄悄打开虚掩的房门,见紫苏和紫芸还歪倒在地上睡着,她躺回床上,盖好被子,佯装睡着,但思绪却异常清明。
刚刚夜里发生的事还在脑中一遍遍的回放着,心里也开始萌生出新的希望来,若今番得以逃命出去,她一定一定乖乖回扬州的家,再也不想跟聿琛有任何瓜葛了,从他弃她而去那刻起,这颗心便已经在犀云山谷死去了,她将它就地埋葬。
她的病与昨日相比更严重了些,端上来的早膳和午膳也借没胃口推掉了,她怕刘全安在她的饮食里下迷药。药就更不想吃了,她若病势沉重,刘全安还会对她有所顾忌,若她身子好全了,岂不让他可以任意为非作歹了?她明白自己不过也是在挨时间罢了,她要挨到季扬来救她出去的时候。
她有预感刘全安今天一定还会再来找她的,她如今是他到嘴的一块肥肉,日夜勾着他的心,不把她吞进肚子里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在苦苦思索,该怎样才能保全自己?
果不其然,她不吃饭也不吃药的消息叫刘全安知道了,午后没多久便急冲冲地过来了,身后跟着两个端汤药的婆子。
见烟景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面白如纸,气息微弱,刘全安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若是个识趣的,便在爷面前乖乖把药喝下去,爷自会好好疼你,若是不识趣,也别怪爷对你不客气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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