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渊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熟知他的陆千户已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窥到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李小年家中可有搜过,有何奇怪之处?”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陆千户知道此事关系甚大,想了想又道:“不过,李小年家中物件归置得太过齐整,我怀疑有人特意整理过。”
姬如渊道:“李小年被杀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他能认出为姚兴报信的那个女人;第二种可能,他手上握有那女人的把柄。”
至于是什么把柄,姬如渊心中已隐有猜测。
“第一种应该可以排除,连蔡勇这样的人精都认不出那女人,一个十岁大小的孩童又怎么会认得出,况且那日街上许多人,咱们暗查了这许多日也未曾查出那人样貌,况且李小年死前受过一番折磨,倒像是审讯,他应该是掌握了那人的把柄,只是他现在死了,也不知所谓的把柄有没有落到那女人手上。”陆千户有些头大,每每刚有线索便被人捷足先登,若是没有内鬼他名字倒着写。
一想到整日里生死相伴的兄弟里出了叛徒,他的脸色便有些不好,手上的绣春刀紧了又紧,气得他直想砍人。
姬如渊扫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凡是近日来与李小年接触过的人全都抓起来审。”
陆千户:“会不会有点兴师动众,毕竟前不久御史台联名弹劾锦衣卫滥用职权,依势作宠。”
“锦衣卫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衙门,你只管去做。”
如果说东厂皇帝脚边的一条狗,那么锦衣卫便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刀指向哪里还不是主人说了算。
御史台弹劾得再厉害,皇帝不松口也是瞎蹦跶。
当今陛下擅权专政,如若不是对朝臣的猜忌,又岂会有锦衣卫、东厂今日的如日中天。
姬如渊不怕弹劾,从他成为锦衣卫北镇抚使的那日弹劾就没有停歇过,也正是因为这不歇的弹劾才让陛下放心。
近日他隐有不安,直觉此次的细作案不简单,怕是要出大事儿,若不能尽快查出幕后主使,恐有大祸临头。
病了这许多日,从前寂静的紫藤院反倒是热闹起来了,探病的人络绎不绝,连平日里不怎么接触的姨娘都来凑热闹。
“你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林锦瑟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将本就拼命挤出来的泪水压了压。
沈谣虚弱地点了点头,青竹这才将人送了出去。
人一走,青禾忍不住撇了撇嘴,嘟哝道:“这表小姐也忒会做戏了,每日里巴巴地来,仿佛与咱们小姐是多亲近的关系。”
府中上下谁不知六姑娘为表小姐乱点鸳鸯谱的事儿,背地里都说六姑娘傻,还不都是这表小姐作出来的,是以紫藤院上下皆不喜林锦瑟,偏偏这人为了好名声日日来做戏。
林锦瑟方出了寝室便看到小堂屋里站着的沈翕。
沈翀今日穿了件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身姿修长,只是闲闲地站在那里,便有玉树临风之态、飘逸飒爽之姿,明明是很平常的小堂屋无端生出几分光华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沈翀回过头,只淡淡点了点头便又看向别处,丝毫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林锦瑟微张的红唇抿了抿,终是不甘地说道:“大表哥无需忧虑,妹妹的病也好了许多,将养些日子便能恢复如初。”
沈翀又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见他态度冷漠,林锦瑟的眼圈红了红,这下是真得要哭了。妹妹林锦玉瞧见她这模样,连忙将她袖子扯了扯,拉着她向沈翀行了礼,快速出了紫藤院。
林锦玉看了看姐姐的神色,犹豫道:“姐姐你莫不是真的想跟着世子吧,咱们这样的身份便是进了国公府也只能为妾,你忘记娘是怎么说的‘宁为贫妻,不为贵妾’!”
林锦瑟的脸又白了白,她自然是知道母亲不想让她为妾,但自入了国公府见识了国公府的权势与富贵,尤其是见到世子本人之后,她的一颗心就突突地跳着,叫如何甘心只做个平头百姓的妻子。
虽然只是个国公府的表小姐,可每次跟着姨母出席宴会,那排场那气势,尤其旁人的阿谀奉承,叫她如何不心生艳羡。
便是国公爷的几个姨娘吃穿用度比她的母亲也不差分毫,做高门姨娘又有哪里不好。
一想到那芝兰玉树的清隽模样,她便止不住自己的龌龊心思。
近日,她也隐隐觉察出姨母对她的纵容,兴许姨母是赞成她成为世子的贵妾。原本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哪知道自从沈谣戳破了她的心思之后,沈翀对她的态度倏地冷漠了起来,从前见着面还能如寻常兄妹般说说话,现在基本上躲着她走了。
她知道世家高门未娶妻之前是不能纳妾的,尤其是清贵之家的国公府,是以她猜想世子爷兴许是爱惜羽毛,顾惜名声,才处处避着他。
沈翀入门时,沈谣正吃着一碗肉糜粥,说实在的在清汤寡水了数日之后吃到肉沈谣的心里是很舒坦的,但待沈翀走近之后,沈谣愉悦的脸庞便有些挂不住。
挺翘的小鼻子皱了皱,眉头便拧在了一起。
太过分了!她在这儿清汤寡水,长兄每日里大鱼大肉,看看都吃了什么!
红油素肚丝、乳酿鱼、火腿鲜笋汤、糟银鱼……吃这么多不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