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赶回府时,宴席正好,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还有一群貌美的红衫女子在正中央起舞。
在座各位皆是洛阳权贵,我父亲、叶准、秦仁佐以及大小官员、富甲商贾,三行五列席地而坐,齐王爷和甄姬、齐城和卿九思,以及齐长风、齐知行忝居正位。
“小姐。”绿芜踏着小碎步匆匆地迎上来,轻声道:“你上哪儿去了,老爷一到府就找你。”
“我出去给买了点物什,待会给父亲带回去当手礼。”我冲席间的父亲欢喜地笑了笑,轻提着裙裾走到齐长风身边就了座。
齐长风冲着我痴痴地笑着,满目星光,他拉了拉我温润的手:“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我也这么觉得的。”我敷衍地笑了笑,轻轻地抽离开他的手心。
“你刚才去哪儿了?”他问。
我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似吐芬芳:“你莫不是怕我飞了?”
“嘿嘿!”他咧着嘴傻里傻气地笑起来,整齐、洁白的牙齿煞是好看:“其实,我知道你去哪儿了。”
“你……”我心下发紧,不由得警惕地瞥向他,强撑着一张不以为然的面具:“你知道?”
“对!”他十足地点了点头。
“………”我转过头直面他。
“你换衣裳去了!”他剥了颗剔透的紫红葡萄,递到我嘴边:“我记得,你今儿早穿的不是这一身。”
“你还真是…好谋善断。”我望着他,如同面对一卷平白的画纸,可以肆无忌惮地勾勒描绘。
“可是夸我聪慧?”他乐不可支地问。在我无语地点头回应后,他连神色里都夹带着得意:“大夫说我心智不比常人,但只要遇事动用心脑,勤加揣度,略有长进,亦非难事——他果真没骗我——你是第一个夸我的人,太好了!”
“长进…到十岁的心智吗?”我在心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悠长,乏味。齐长风的心智停留在九岁,胸无城府,于我而言不失为一件好事了,至少像今日这般,在他眼皮下不难糊弄过去了。
这顿饭,吃得十分热闹,满座皆是交杯推盏,喧声贺词。这其中,齐城的余光像风云似地照拂着我,夹带着卿九思针毡似的目光。
饭后,稀稀落落地下起了雨。
放眼望去,满目朦胧,潇潇暮雨,如烟如雾,如锦如缎,从天际潸然地斜落,将长廊拥在一片茫茫的乳白里。
我站在屋里,凝视着不远的天空,它像一张无形的网,束缚着我的肢体,我的感觉,它裹挟得严严实实,而我只得放任自流,湮没在这一场空洞而又深邃的雨里。
嫁到齐府,从来都非我所愿,为长生阁办事,更有悖于我本性,可我又像是被卷进了河流里,除了随波逐流,别无他法。
“我没有看错人。”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如旭日破晓,在我身后,毫无征兆地传来低沉的腹语:“你确是个办事的能手。”
我无须回头,便知是墨白。只不过此乃齐府之地,今日又是宾客云集的腊八,他胆敢现身,着实超乎我意料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淡淡地说,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愿给他。
“你既已去过了御史府中,自然有东西要交给我,不是吗?”
他胸有成竹地说,沉闷的脚步声离我又近了一二步。
“……………”
我如提着线的木偶,木楞地回过身直视他,看来,我的行踪始终被他尽收眼底。想来,今日庙会之上,白家兄妹与我并非偶遇,而是暗戳戳地有意为之。
“怎么?”
他沉闷得好似一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