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年逾古稀,但他的双眼光射似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
“皇……皇上?!”
秦淑妃闻声,一把扑跪在地上,妖娆的丹凤眼无力地垂下来,像一朵焉了的花。
“你不是说宫中失窃,夜明珠被人所盗吗?”皇帝话语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身材矫健,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何变成了秦仁佐从你这里拿去了?”
“夜明珠…”秦淑妃瘫软在地,一时之间,如鲠在喉,此时她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纤细的玉指猛地指向我:“臣妾…臣妾今日乃是被她所设计!皇上,您息怒………”
“卿凤舞恭请皇上圣安!”我行跪大礼,伏地不起:“家父蒙奸佞所陷害,请皇上明辨,替卿家申冤。”
“…………”齐长风一脸乐不可支地望着我,完全不明当下的局势。在他眼里,仿佛只要有我的影子,也就有了光芒。
皇帝炯炯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半晌,他抬了抬手:“起来说。”
他低沉而稳重的声音里,无不透露着威望,即便我没有直视他的眼,也知道那里是无涯的深渊。
“十日前,崖州太守之子苏东篱来到京城,因是亲故,暂居敝府,他昨日携礼登门拜访齐王府,殊不知秦相爷勾结工铺,在金玉佛之中暗藏夜明珠,以此来构陷家父窝藏包庇、苞苴竿牍之罪!”
我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只管将实情娓娓道来,宫中这步棋走到这一招也算是水到渠成了;至于宫外,想必景迟早已赶到了长生阁,墨白定然会遣人对父亲加以保护。
“你这个贱人,休得胡说!”秦淑妃目似刀光,冷冰冰地刺向我,她原本白皙胜雪的脸青一阵黑一阵,十分难看:“哥哥他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朕要听她说。”皇帝冷冷地扫过她泪光流转的眼:“朕没问你话,你就不要开口。”
“即便华清宫从未失窃,夜明珠乃是淑妃亲手交与秦相,可你如何断定勾结工铺、构陷卿相一事必是秦相所为?”皇帝问。
我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想我卿凤舞机关算尽,却没算到以秦仁佐如今在朝廷的分量,尚且不是我蜉蝣般只言片语能撼动的,皇帝即便信我,也决不能疑他、审他,更不会轻易降罪于他。
“……………”我只得沉默了。
事已至此,皇帝必要找一个替罪羊,才不至于枉送了两大丞相,还能够从面子上将此事绕过去。若我不识抬举,口出狂言,妄下定论,难免会被当作羔羊往刑场推。
“今日早朝时,已有人上奏了卿仲一案,朕心中也早有定夺——他既是清白的,便不必再押审,明日即可回府。”果不其然,为人君者,始终以天下为先、以利益为重,皇帝是铁了心要护全左、右丞相:“你既没有确凿证据,便不可谣诼诬谤,秦仁佐从淑妃处要回了夜明珠,也不能因此断定卿仲案全是他指使。”
“凤舞轻举妄动、口出狂言,还请皇上治罪。”我伏跪在地,久久不抬头。
“你替父申冤,何罪之有?”皇帝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发白的长须像缀着磅礴的威望,他一开口,就是重如泰山:“秦淑妃欺上瞒下,居心叵测,反复糜常,论罪当斩,朕念及往日情分,不想你身首异处,一杯毒酒、三尺白绫,你自己选罢。”
“不…”秦淑妃瘫坐在地上,神色呆滞,连头上的珠宝也黯然失色。
我心中也是哑然失笑,君临天下者,果然还是有些谋略的——
兴许皇帝早知道秦仁佐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可他不愿中伤自己的左膀右臂,伤及自己的江山社稷,因此降罪于秦淑妃,也算是敲给秦仁佐的警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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