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了衣,梳了妆,从屋里走到庭院才知道今儿个下起了飘雪,可最妙的就是下点小雪呀!看吧,墙角矮松越发的青黑,树尖上顶着一髻儿白花,好像戴着一支别致的钗。假山尖全白了,有的地方雪厚点,有的地方草色还露着;这样,一道儿白,一道儿黛青,给山们穿上一件带水纹的花衣,风情万种。
腊八过后,除夕也近了,王府的年味也愈发地浓厚了,各屋里头日均都添上了好些装饰,有挂红辣椒的,大蒜球,窗花,剪纸,对联…一早的,景迟和绿芜从集市上买了些红纸回来,一个蹲门口裁剪,一个站高凳上张贴,不会儿,家丁就来传话,说老王爷要大伙儿吃个整齐的饭,我原想同齐长风一道儿过去的,他偏墨迹,我等得厌,因而出来院里走动。
“今日府中的风很大,我以为你会待在屋里不出来。”
齐城站在身后,动作和声线如轻雪般柔情,生怕打搅我似的,却不自知他的出现于我就是打扰。
“这府里的风从来都没停过,不是吗?”我盈盈地回过身,似笑非笑地说:“要不,还能是什么把大公子您吹到我这儿来了呢?”
他若无其事地拨去臂膀上的碎雪,对我的嘲弄无动于衷。
雪愈发地大,我站在青松下也不管用。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斑驳的雪片纷纷地跑到我眉眼和脖颈里。
“我有话要问你,我要你亲口说。”他抬起脚迈近来,抬起手,宽宥的广袖像凉伞似地张在我头顶:“青梧窥探你的时日已久,她的消息假不了,就像你们俩的事真不了。”
“大公子,你冒犯我了。”我冷冰冰地迎着他炽热的目光,如一瓢凉水般:“人多眼杂,还请自重。”
他陡峭的眉峰耸了耸,挂着吹不散的凝重,灰褐的眼瞳有藏不住的深沉,他无力地耷下手,半晌,猛地抓住我的肩:“你不可能喜欢他,他是个傻子啊!”
“我喜欢自己的夫君与否,又与大公子何干?”我淡淡地把他的手撇开,如一尾轻巧灵动的鱼抽出身。
他执拗地扳住我瘦削的肩,目光里似燃烧着熊熊的火花:“凤舞,我要你!让我来照顾你!”
“长风与我乃是奉旨完婚,大公子还想怎么个照顾我法?”呵,我不由得齿冷他。
“早知今日,我当初就应该娶你的!”他紧锁着面门,霸道地逼近我的脸:“我应该娶你才是的!”
这番话像长了刺似地,狰狞地扎进我的回忆里,勾住往事不放。
那日,十里长街,张灯结彩,齐府的花轿就停在侯府外,卿九思穿着我的嫁衣坐了上去。
“呵,大公子可听过吃葡萄的讲究?”我轻飘飘地望着他:“起初时,人总会挑着他自认为最好的来吃,还美滋滋地以为占了多大便宜,却不知接下来的每一颗都是整盘里最差的,到时候,这个人往往会惦记起别人碗里的葡萄。”
“……………”他一时间哑口了。
“可知…”我如腊月冰霜似地看着他,两只空澈的眸子里透着冷光:“纵使大公子是那个吃葡萄的人,凤舞也决不会甘做盘中餐。”
“难道你对我全无半点的情意吗?”
他像一头困兽,低沉地游走在隐忍和迸裂的边缘。
“从未有过。”
我冷得像一块三尺的寒冰,风吹不化,手捂不热。
“那日在市集上初见,你邀我赴醉翁楼之约…”
他还是不够死心的。
“逢场作戏,何足挂齿。”
我连话也不容他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