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女人自己解决,这是我妹子,我警告你别打主意!”郭曜甩手从马后扔出一个袋子,掉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那胡人用脚比了比,袋口滚出几枚金锭。“这是一半,从现在起,所有人都要听我指挥,事成之后,剩余一半,一钱也不会少你!”郭曜举刀大声发命拔营出发,那叫利突先的胡人满意拾起袋子,随即,短短时间里帐蓬除去淄重载车,小半胡人大半汉人,总共八百余人分为两路,先头一路以利突先为首立即出发,压后一路由郭曜统领,他手下心腹将古城泼洒燃料,一把火烧得满天映红。
我没有再拒绝与他共乘一骑,没能力脱逃却要尽可能保护自己,那个胡人已是不善,更何况郭曜骑术高超控缰平稳,我的孩子,若真的在我腹中孕育,祈祷老天庇佑,让我们一起坚持。
百骑呼啸穿城而过,那城其实已不能算城,到处是风蚀严重,残破甚厉,地上散布了陶片、残砖、铢钱等,古城里房子都是破烂半倒,也没半片庄稼,地上白花花地裂开,高高低底的象巨大的疙瘩。“这里一百多年前是海,是通往酒泉北的一个边塞要塞,多得是传舍、烽燧、凉亭供往来人食宿,故称白亭,其海亦名白亭海。后来海干涸变白地,再后来住民都搬走了,只有些走投无路的人来此避世或是穷凶极恶的人来此分脏,久而久之,变成了狼盗匪窝,塞外鬼城。”
郭曜手下搜遍整座古城的过程中,郭曜始终蒙我脸不让我看那恐怖场面,想是觉到我微微发抖,他索性娓娓讲解,毕竟我们正在穿越鬼城,说穿了反比一头雾水地闯要心头踏实。
“白亭海是恶名在外,主要缘由是高祖年间酒泉郡守来此剿匪,三百公差团团围住十天半月,怎么叫喊鼓噪里面的人也不应声,后来胆大的进来一看,整个城是空城,里面空无一人。那郡守相当失望,以为是原先报案的人说谎,当日见天色暗了所有人就在城内过了一夜,没曾想,半夜三更,鬼哭狼嚎了整整半夜,然后是死一样寂静。第二日一名通判和十几名公差因为留守城外等不到郡守就仗胆进城一看,谁知,空无一人,那三百零一人,人间消失。这一桩事,便是当年轰动河西的白亭海案,自那以后,白亭海就叫作鬼城,再无人敢入内。”
郭曜说到此,隔空呼哨,城内腾地串起几处火苗,很快火苗成了火墙,不知他泼了什么燃料,高高火墙劈里啪拉燃烧大响,一股难闻味道扑向我们,拐了个弯,顺风散开。
“这个世上没有鬼,那些人,是被蚂蚁吃掉的。”
我闷在帽子里回嘴,郭曜伸手拨了拨我帽,问道,“你都看到了?”
“嗯,我看到。”我嗯了声,郭曜刚才的说辞有一处明显是假,那就是那三百零一个人不是人间消失,而是变成了三百零一副白骨骷偻,就好象我们骑马路过的那些残桓断壁下,到处是人骨,只不过,那些人骨全部焦黑,看来这里不久之前发生了一次大火灾,也许正是那场火,李豫才得以逃出鬼城。
“不错,失踪在白亭海的人都是被沙漠行军蚁吃得皮肉皆无,只剩一副白骨。世人愚昧,信那些鬼神之说,其实道理浅显。这里方圆百里都是沙漠,只此一块盐碱白疙瘩,一到晚上,沙漠里的行军蚁就往凉快地方爬过来,通过地下裂缝钻到地上。你不晓得这些蚂蚁的厉害,行军蚁又叫食人蚁,迅如行军,所过之处,人畜俱成白骨。不过,数日之前白亭海莫名被天雷击中,李豫乘天火逃出,教我功亏一篑。”
郭曜微微发笑指点北面,他如今真是脱胎换骨,毒计教天火烧得功亏一篑居然戾气全无。“是我把李豫引出长安,他新君登基急于收复洛阳,还有他被郭子仪摆了一道恨不得立刻证明自己能耐非是凡事依赖郭家。如此,他既出了长安我怎能放过天赐良机,我的人死了不少,但是死两个也要拖他一双,所以我打到河中,再打到关中,关中过去是陇西,陇西再北是塞外,堂堂一国之君被逼逃进鬼城,你现在可知我郭曜能耐?哈哈!珍珠,你现在可还瞧不起我!”郭曜振臂迎风,威风无限,他愈骄傲,李豫便愈狼狈,想那人身为九五至尊居然被人追杀千里,如今君临天下的身份更成了掣肘,李豫若表露身份向各镇求援,国难之中人心怀叵测不说,若是天下人知一国皇帝并未坐镇京师而是亡命奔逃,则民心乱矣,大唐亦乱矣,郭曜选择吐藩入侵之机诳他出京,的确是极为高明。“你别得意得太早,你买凶的那个杀手,利突先,不是那种收人钱为人推磨的主。刚才我们看到的都是人骨是不是?那也就是说利突先只围了鬼城,却没尽心尽力去攻打,否则,怎不见他的人受伤?也不见地上有搏杀血迹?郭曜,你别打雁的反被雁啄了眼……”
我好心提醒反被他一把扭了手腕,一手生疼,刹那泪涌出来。“你挑拨离间想我们窝里斗是不是?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郭曜扭了我腕,策马奔驰不停,而我闭嘴咬唇,不吭不求,这一日疾行四十五里,直到金塔县城茫茫可见,他勒马停下,一离开他掌握,我倒地干呕,不仅眩晕,腿麻得再不能行走。
“你背她,她伤根手指头我唯你是问!”郭曜不等我平复即唤人背我,我宁可自己爬也不让那些双手血腥的人碰,抽泣着说不,那人浑厚声音叫我别哭,原来是铁摩勒。“你?”我急出了泪,这昆仑奴怎么又跟来了!
“姑娘别哭,摩勒背姑娘。”铁摩勒拼命掸衣掸灰想把自己弄得干净些,我不是嫌他脏,我只是急他怎么又来,郭曜手段难道他还没领教够?“
摩勒一直远远跟着姑娘,崔公子……嗳,姑娘的兄长说那些胡人非是善男信女,故要摩勒保护姑娘……嗳,姑娘的兄长说先前是一场气怒了些,姑娘的兄长发誓再不会伤我昆仑奴……”
“他发誓你也信。”我趴在铁摩勒背上叹他老实可欺,郭曜连李豫都敢杀,还有什么他做不出。“是摩勒大错在先,摩勒怎能扔下姑娘不管。”
铁摩勒背着我前进,几名昆仑奴挑着重物大锅充作伙夫跟着队伍走在前面,快步路过我们身边时也连连应声。“我族人共三十八名,赶路二十日回灵州有二十人,剩下十八人,前日伤了十一名,还有七名自愿留下跟随摩勒,我等八人会尽力保护姑娘。”
铁摩勒不善言辞句句坦诚,他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偏偏留下重蹈危险,昆仑奴的“义”“气”是有些耿直,耿直得让人心酸。算了,多说无益,也许郭曜与那利突先其实互不信任,所以自保重要,来不及有心力害人,只是这铁摩勒实在耿得象头牛似的,还跟了另外七条牛,不,是八条牛,这人数数都不会,明明刚才走过的是八名昆仑奴。
“你族人回灵州做什么?”我忽然想到个问题,他不是说郭曜化身崔生时帮他赎回了三十八名族人吗,好不容易脱了奴籍还回灵州做什么。
“昆仑奴识字不多,不知怎样写信传书能将姑娘近况告知姑娘的大哥三哥四哥五哥,所以摩勒乘姑娘的兄长每宿一处便派回一人回灵州报口信,二十日,也就回了二十人。”铁摩勒嘿嘿傻笑,我噗哧乐了,这么多日第一次真心发笑。铁摩勒真正是心眼好,我曾为打发他走,告诉他灵州城里有我大哥三哥四哥五哥,他们自有办法来接我,没想到他当了真,傻人有傻办法,他居然每夜让人奔回灵州告诉我那些哥哥我身在何处,这样,大哥和史朝义可会寻来……
“对了,摩勒这有块石头,姑娘身子弱,带在身上会舒坦些。”铁摩勒背我到帐边正要离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来,从兜了摸出块小石头,塞了我手上。“姑娘的兄长刀气委实厉害,不过摩勒身上有一物是师傅所传,就是这块石头。这石头可怪哩,它自个会发香气,平时闻了香能精神倍增,轻伤轻痛,放一晚在身上四肢百骸都舒坦着呢……”
铁摩勒还想多说,郭曜正好掀帘进来撵了他走,我捏了石头发怔,连落了泪都不知。“又哭了?昆仑奴送块石头给你都哭?”他伸手来夺,我忙擦了泪收起不给,他不懂,铁摩勒也不知道,这根本不是块石头,而是一块药玉。郭家在现代是经营古董生意,我知道,玉中极品闻香玉,闻香玉,又叫金香玉,外表淡棕黄象裹了皮浆,在烛光底下能照出里面的碎裂花纹,这玉会自生芳香,身体弱的人闻了玉的芳香能增添精神,关节骨格不好的人戴了还能活血化淤,不仅仅是名贵可言,简直是价值连城。
“我今天手重了,你说得有道理,利突先臭名昭著,没一处可信。”郭曜来拾我腕看,我忙藏袖里,他再端饭菜给我,我避得远远不吃。“又怎地了?就三个时辰休息,我可没功夫宠你!”他脾气上来,我识得眼前亏,让他看腕上红痕,但那饭菜坚决不吃。“吃肉会吐。”我老实告诉他,忍了泪在眼眶,一松懈,便是一串掉落。 “我不……伤你。”他面色缓和下来,“明珠有孕那时我一日也没在家,女人有了身子该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