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依没有让他起身,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抬手将那本账本合上,掌心慢慢抚过深蓝色的封皮,眸光深沉似水。
“邵云舟不是敌人,他不会害我。但我还是那句话,这世上的一切利益交换都需要付出代价。朱耀,我把你当朋友,当亲人,所以我不会罚你,那些方子也可以继续用,钱你去赚,人情我去还,此事就此翻篇。”
“我只说一句,别试图替我做决定。这是命令不是商量,若有下次,你这个朱家家主就别做了。”
“属下发誓,此后绝不再犯!”
房门被人打开又合上,直到房间中只剩下自己,朱耀才闭着眼睛长舒一口气,撑着桌沿慢慢坐回凳子上,后背已然湿了一片。
汗湿的大掌按在那本账本上,眼神投落到窗外的江景,久久未有动作。
鹿鸣宴就设在听风楼,与望江庭一江之隔。
江州知府连秋荀携独女连云书出席,连云书正当二八妙龄,容貌姣好,性情温柔,席间一首《青云歌》引得一众学子宾朋频频叫好。
季怀幽是解元,从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整个宴席的焦点,饮酒作诗躲不过,榜下捉婿更是,连秋荀笑容满面地为他介绍自己爱女的时候,少女眼中的爱慕羞涩丝毫不加掩饰,给其他人羡慕得红了眼。
只不过当季怀幽表现出温和又疏离的态度,对少女的暗送秋波完全不为所动时,连秋荀面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来,态度也不如之前热络,十分耐人寻味。
“庾郎最年少,芳草妒春袍呀……”
“只可惜,秋时宜赏菊,季解元的春袍,可还没穿在身上呢,若是在此间拒了连知府的示好,实非明智之举啊。”
褚潜,翰林院编修,此次云州府乡试的主考官之一。
季怀幽手持酒盏微微躬身,敬重之意不言而喻。
“晚辈已有家室,内子粗莽,不及连小姐温柔可人,却是晚辈此生惟愿共白首之人。知府大人是慈父,也是君子,他既知道了晚辈并非连小姐良人,想必不会多加为难。”
“你说得对,连知府是君子,但有人不是啊……”
褚潜微微一笑,抬着下巴朝某个方向指了一下,“喏,那位梁家主可是一直盯着季解元你呢。”
“怎么着?以前结过梁子?”
季怀幽将视线从梁如京身上收回来,低垂眼帘,轻轻嗯了一声,“有些过节。”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胸口的位置,用指腹反复摩挲那枚坚硬的狼牙,内心的焦虑渐渐散去。
梁如京,小人一个,没什么好怕的。
月华似练,宴席散尽。
“季解元,还请留步。”
来人是梁如京,他身后跟着一位小厮模样的灰袍男子,或许是因为他的仪态气质不太像一个小厮,季怀幽于是多看了他几眼。
“梁家主特意叫住季某,是有什么事吗?”
“季解元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梁家的三老爷过世不过两年,季解元就把他老人家给忘了,真真是教人心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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