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已经死了吗?”小韦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尽管她对师毕节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可她是个善良的人。同单位的一个同事、多么精明强干的一个处长,居然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她无法接受。
“脑勺一个大洞,像蛋壳敲破一角,当场死亡。”老祝如同法医鉴定似的给出这个无比残酷的结论,心里也一下子苍凉了许多。“人的一生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有多大意义呢?走的时候,和一只苍蝇、一只蚊子、一只蚂蚁,没有什么两样。”
三个人不再说话,只听到脚步在响。眼睛,全都红红的。
到了办公室坐下后,居然好久没什么动静。往常领导一会儿来一个电话,一会儿在门口喊一声,指派她干这干那,闹腾得很。今儿个,像是所有的领导都把她给忘了,把她推进一个特殊的时空,只听到死一般的沉寂。
沉寂何尝不是清静。小韦悄悄打开抽屉里,偷偷翻看竞争上岗题库。
对面的小邵,正对着一面硕大的镜子,像在后台补妆的演员,痴痴地等候着出台。
小韦翻了两页,那些题目又熟悉又陌生,一道道索然无味。她觉得心烦意乱,合上书本,“砰”地一声关上抽屉,震得小邵那面椭圆形的镜子,在铁架子上前后摇摆,像个手拉藤蔓的顽猴,悠悠然荡着秋千。
“唉!”小韦倒抽一口冷气,颤了两三秒才长长地叹出来,。“闷,实在是闷啊。小邵,我觉得公安厅的空气不太好,没什么氧气。”
“没氧气?哈哈,没氧气吗?”小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了一会儿,傻乎乎地笑道,“我怎么觉得空气里全是氧气啊?这全身上下不都很透气吗?”
小邵看了看小韦,发现她面色不好,就劝道:“别再想那件事了。人家走了,我们还要继续活下去。特别是我们女人,还是多想想晚上做什么菜,明天穿什么衣服吧。”
“我在想啊,自杀是一种病,一种很可怕的疾病。”小韦谈了自己的体会。
“是呀,本来就是病嘛。”小邵并不觉得这是小韦的发现,“刚才老祝也说过,大多数自杀的人,都得了抑郁症。只有觉得生不如死,才会走到那一步。”
“仅仅是抑郁症,那倒好了。”小韦把体会往深处谈了下去。“我觉得,自杀是抑郁症,也是传染病!”
“这倒是你的新发现。”小邵不以为然地恭维道,“说自杀是传染病,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和其他的传染病一样,自杀也通过血液、唾沫,甚至这空气在四处传播。”小韦继续阐述她的理论,仿佛她已经调到了卫生防疫部门或精神病研究所工作。
“就像禽流感、猪流感一样?”小邵用抹了浓妆的那层皮在笑。
第三部分 3。政治梦想(3)
“你肯定也感觉到了。”小韦顾自在理论创作的大道上踽踽独行。“你看到空气里的小白点了吗?”这时,一道阳光射进来,把空气里舞动的小粉尘照得清清楚楚。“很多疾病就是通过这小白点传染的。你敢说,自杀这种病肯定不会通过它们传染到每个人的身上?”
“不敢!”小邵摇了摇头。“可是,要说肯定会,我也不敢!”
“小妖精!”小韦突然笑了,骂道,“就数你乖巧,怎么都挑不出你的毛病!”
小邵就过来抱着小韦的后腰,嬉笑了一会儿。然后劝道:“小韦,你们知识分子啊,就是想得多。你知道吗?凡跳楼自杀的,得了抑郁症的,大多是最聪明,最能干的人。比如师毕节,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都是聪明惹的祸?”小韦仔细看了看小邵,觉得她的分析也很专业。
“就是嘛。你们知识分子学问多,能干事,干大事。但一遇到挫折,也容易多愁善感,走极端。”小邵继续发展她的小妖精理论,“像我这样的人,不聪明,也不能干,对任何事都不往深处想,一心一意只想好好地活着。说实话,别说跳楼自杀,就是有一天你小韦要把我从这楼上往下推,推到半空中,只要在落地之前我能抓到一样东西,我肯定能顽强不屈地一步步爬上来。你想,我这么年轻,我怎么舍得去死呢?”
“你真可爱!”小韦真诚地表扬道,“小邵,我觉得你心理非常健康,非常阳光。像你这样的人,比任何人都更具有顽强的生存能力。我敢说,哪一天到了世界末日,全世界上只剩下万分之一亿分之一的人,那你肯定能算其中一个。”
“烦死了烦死了!”门口一个声音大大咧咧地飘了进来。这么熟悉又随便,当然是秘书小刘了。
“怎么啦?刘秀才?”小邵关切地问。
“我在电脑前面坐了半天,硬是一个字都敲不出来。”小刘痛苦地道,“一想到师毕节,我就心烦。你们想,这么活生生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哪能这样呢?”
“你想让他投胎转世啊?”小韦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