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中影脸色微红,却听董云楚笑道:“罗大哥,你在这里,不也样好福气吗?”
罗寅见董云楚并无一般女子扭捏之态,倒也暗暗纳异,当下肃手道:“好,两位里面请。”
进得舱来,只见里面红香翠绿,散坐着十余名妙龄少女,拥琴调瑟,莺歌燕舞。
岳中影见状,暗想罗寅怎地奢糜不自禁的皱皱眉头,自然的显出不满之意来。
罗寅自然看得明白,微微露出笑意,随手一挥,道:“今日对贵客临门,你们退下去,换些雅淡的曲子上来。”
众歌伎齐齐应了一声,退出舱去。罗寅便命人撤去残席,另整了一桌上来。
岳中影昔时同罗寅一道南来,见罗寅精明决断,果敢庄重,却不料别来不过两月,竟似换了一个人一般,不由的深为纳罕。
罗寅见了岳中影的神情,明白他心中所想,自失的一笑,道:“岳兄见小弟今日之作为,怕是很不以为然吧?”
岳中影笑道:“倒也不是,只是有些奇怪而已。罗兄带了大队商户去天竺,谁曾料却会在此地,莫不成罗兄的生意不做了?”
罗寅摇摇头,嘿嘿一笑,道:“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罗某东奔西走,却为何来。”说着,露出一脸苦涩之意。
岳中影立时想起,当日胡青曾向他言道,罗寅系庶出,虽然精明能干,终究不得继承家业,纵算再怎么努力,也是无份。看来今日罗寅之举,亦是愤懑难遣。
此时已有下人摆上酒来,罗寅给岳、董二人斟了。
董云楚不素不喜多饮,只浅浅的陪了少许,岳中影虽不喜饮,但见罗寅甚为落寞,自不免多陪他几杯,好在他内功深厚,并无大妨。
饮了几杯,罗寅这才道:“其实,岳兄,这些年来,小弟也看得开了。以前倒也想争,但争来争去,能争出个什么,无非是兄弟相残,以致高堂之忧。人生在世,不过百年,何必为这些身外这物争的你死我活,倒不如纵情山水,终此一世。”
岳中影微微一笑,罗寅虽说得亦有些道理,但他心中自不会也如此去想,况且身边尚有董云楚相伴,能同她共度此生,那才不枉一生。
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的向董云楚望去,恰逢董云楚亦转头望他,两人相视一笑。
罗寅早看得清楚,心里暗暗艳羡,此时他酒已甚高,说话间便也无所顾忌,笑道:“岳兄自然是好,有董姑娘这样的红颜知己相伴,此生算是不枉了,罗某不过世俗之人,未必能有此福缘,亦未曾指望过,倚红偎翠,终此一生,也便罢了。”
说着,高声唱道:“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唱毕,将一杯烈酒倒入口中,脸上虽漾着笑意,眼中却盈泪欲滴,斟满酒杯,高高举起,向岳中影道:“岳兄,来,敬这落魄江湖的薄幸人。”
岳中影酒杯刚举,罗寅已经仰首将一杯酒饮下。此时众歌伎们又重整了琴瑟琵琶出来,纤指细弹,却是一曲《霓裳玉衣舞》。
罗寅踉跄着起身,伴着琴音,击节而舞。六七名彩衣女人,围在他周围翩翩起舞。琴声柔媚,舞姿曼妙,罗寅杂在其中,目光渐渐迷离,终于脚下一虚,倒在地板上。
岳中影一惊,急忙要去扶他,却见罗寅满脸醉意,口中尚自喃喃吟道:“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却原来是醉了。
岳中影叹息一声,哗哗侍女们扶着罗寅去歇息,自挽了董云楚,下了画舫。
那舟子尚在水面相待,两人上了小舟,向岸边划来。
两人见了罗寅如此,各有所思,相伴坐在船头,一时无话。
许久,董云楚方道:“阿影哥哥,罗公子虽然纵情声色,但对名利之争能够放得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你说是不是!”
岳中影叹道:“是啊,名缰利念,世间有几人能够摆脱,罗公子虽是无奈之举,但却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