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舞朝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的李长灯招了招手。见李长灯没有反应,又“嘿”了一声。
李长灯抬起了头,看到了谢听舞在招手。李长灯眼中的疑惑和低落交织在了一起,但他竟然走了过去。
人离谢听舞还有一尺多,谢听舞便伸手要摸李长灯的小脑袋。
李长灯还是本能要躲,但总是躲不开,被谢听舞的手压得瘪着嘴。
谢听舞笑道:“年轻浅浅怎么总是苦着张脸。”
李长灯抬眼看着谢听舞,谢听舞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很精致。
李长灯缓缓道:“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谢听舞记得自己好像没有听过李长灯好好说过什么话,李长灯在客栈中说话都是喊着叫着。若连这些喊着叫着的声音都没有,他会以为李长灯是个小哑巴。
谢听舞见过不喜欢说话的人,但他们只是不喜欢说太多过程中的话,他们总能够一个人并很快地做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但很明显李长灯不是这样的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这应当是谢听舞第一次听到李长灯好好说了一句话,谢听舞没想到这孩子的声音这么好听,他原觉得荀珍的声音已然是极温润了。但李长灯的声音却愈发清澈空灵,若清晨古林白雾,如午间小溪山石。
谢听舞突然就不希望李长灯长大,他担心这样的声音会是成长过程中需要遗弃的。
听到这样的声音,谁的唇角都不会不由自主地上扬,谢听舞的也不例外。
“说说看。”谢听舞没有太多和小孩子沟通的经验,甚至说李长灯是第三个真正意义上,算得是坐下来和他聊一两句的小孩。
第一个是他的侄子,他是潜龙,仪态端庄,一板一眼,所以谢听舞也不由要一板一眼,一板一眼的话虽然说出来很枯燥,但总算是很容易说出来。
第二个是长安赌场的小混混,谢听舞在长安时会时不时去看看他,但大多时候是小混混在说话,他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第三个是李长灯,李长灯既不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他要强倔强,同时却也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这全都在谢听舞的应对经验之外。
谢听舞突然更希望李长灯要杀了自己,这样他起码有一千种,一万种应对的方法。
可惜的是,李长灯非等不想杀他,还是来请教他。用着如雾如溪般的声音,带着认真要强,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哭腔。
谢听舞只能极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使其尽可能柔和,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我要怎么做,才能和你一样强大?”李长灯如雾如溪的声音又响起,却多了一丝血腥味。
谢听舞微微皱眉,他换了个姿势,背对着攀爬的东日,正对着李长灯,“变强了要做些什么呢?”
谢听舞问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很蠢,想要变得更强,换句话来说,就是想要打别人的时候,别人会更痛,更刻骨铭心。
不过谢听舞的语气还是那样柔,但没有了哄李长灯的感觉。
李长灯有些切齿,道:“我要报仇。”
谢听舞道:“谁的?”
李长灯一字一句道:“我的,我父亲的。”
谢听舞安慰道:“他会活着的,荀珍可以治好你的父亲。”
李长灯道:“但他还是会死。”
谢听舞道:“人总是会死的。”
李长灯低头不语。谢听舞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谢听舞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