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宗耀祖了。”
都什么年月了,这胖子竟然还有光宗耀祖的思想。胖子45度角仰望蓝天,蓝天上太阳高高照,太晃眼,改仰望树叶。一脸的美好憧景,似乎看到他邓家祠堂的大匾在闪闪发光。不过这时间不长,胖子挘麙{脸回到现实:
“唉,我们家那个祖光不光耀不耀也就这么回事吧。反正门风一定要改变,不能光会生娃不发财。
我就想,我们家祖坟大概有问题。祖宗选坟地时可能只求多子,没求多财。所以呢,就想找个风水先生,把我家祖坟风水给改改。改成不求多子,只求多财。现在吧,目前吧,当下吧,政策规定只准生一个,你命中再多子也无用。”
张秋生在这儿听胖子胡说八道,阳泉jǐng察分局这会可就热闹了。
两个农民抬着一辆铃木皇太子125摩托,可怜的摩托被一根粗绳子拦腰缠了几道捆着。前面的农民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兜,兜里装着一部大哥大。九十年代初大哥大可是了不得,那是身份的象征,有事没事手里拎一大哥大,那是倍儿有面子。
现在可怜的摩托和大哥大浑身散发着臭气,在这大热天里尤其让人受不了。俩农民进了分局大院,正要将摩托抬进大楼,一个jǐng察大叫:“停,停!就放外面!”
jǐng察捂着鼻子嘴,冲着农民埋怨说:“你们怎么不冲洗干净就抬进来?”
农民将摩托放一个窗台下,对这个jǐng察说:“你也没叫我们冲洗,我哪知道?我还以为jǐng察破案就要原汁原味呢。平时不都是保护现场么?”
jǐng察捂着鼻子嘴,对农民翻白眼。cāo!大粪有什么原汁原味?不过他对农民也没办法,转身准备进楼,这儿太臭没法长待。
jǐng察还没动步,农民又晃着塑料兜问:“这往哪放呀?”
jǐng察指了指摩托,意思是放摩托一起。他不想张口说话,说话就要吸气不是?
他是不想说话,可这由不得他。这时老板刚好从大楼里出来,看见农民正要把大哥大放摩托一起,就对jǐng察说:“你就把它们丢外面?还要取指纹吧?这可是证据,怎么能放外面。”
jǐng察不得不开口说话:“指纹?被大粪泡过的东西上面能取到指纹?”
说话就得吸气,jǐng察感觉自己要吐。其实老板也要吐,可是那两样东西是他的,他肉疼。那年头,大哥大就不说了。私家车还没出现,连一些国营厂也没有小汽车。像这样的进口摩托开在大街上,那是绝对的拉风。这是老板的宝贝。
虽然是要吐,还是忍不住上前仔细看看情况。这一看,老板就yù哭无泪了。整个摩托歪七扭八,扭头拐颈,把手断了,油箱破了。老板猛吸一口气,准备仰天长叹。可是发现这口气太,太那个,太臭。吸都吸进嘴了,怎么着也得叹出去吧。正准备叹,被一声暴喝打断:
“谁他妈的缺德!”随着这声暴喝,一个人从楼里蹦出来:“谁这么缺德,弄个粪桶放我窗根底下?”
出门就看见原先那jǐng察,继续大吼:“小许!他好大胆,你们王队呢!啊?老子今天要不整死你,老子跟你姓!”太欺负人了,太可气了,婶可忍叔不可忍。
小许显然有点怕这人:“冯科,冯科,真不关我事。是刘老板的东西,放您窗下了。”
冯科朝他办公室那边一看,一辆糊满大粪的摩托放在窗下,气真的不打一处来。你哪儿不能放,非得放我窗下?
那年月空调还是新鲜事物,别说一般人家,就是一般机关都没有。各机关都是门窗大开,办公人员在屋里吹电扇。冯科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问老板:“刘老板,这破车是你的?”
刘老板刚吸了一口臭气,正准备叹出去,被这个什么破科长一声大喝,给硬生生地噎回肚里,眼珠暴凸青筋虬张,憋进肚子里的臭气在发酵。态度恶劣的反问:“怎么是破车,明明是新崭崭的铃木皇太子,你是什么眼神?”
靠,就这么扭头拐颈,油漆崩落的破车,还新崭崭,我看你是叫毒太阳晒昏了头。“你把这破车放我窗下干什么?快点搬走!”冯科懒得跟刘老板多说,大太阳的晒得头晕,而且还臭得要命。“我为什么要搬走?这儿是你家的?”刘老板一向对jǐng察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今天不知怎么发了邪xìng。是心疼摩托和大哥大,还是被臭气熏昏了头?
冯科还真拿刘老板没办法,人家是大老板,不是愚昧无知的小百姓。以后要整他那是以后的事,眼下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可心头火发不出去是很伤身体的。冯科年近五十,到了注意保养身体的时候。眼睛一转,看到俩农民站在墙荫下,一个抱着扁担,一个拎着绳子。现成的出气筒,不朝他们出气天理难容:“干什么的?出去,说你们呢,出去出去!”
俩农民没动。咦——,今天是什么rì子啊?邪xìng都这么大?
冯科窜到俩农民旁边,想推他们,到了跟前发现他们身上也臭,与那破摩托一样臭。于是就没推,改用一字一顿的不容置辩的口气说:“叫你们出去,听到没有?出去!”最后那两个字是突然提高八度音调加一百分贝音量吼出来的,这是冯科在长期实践中摸索出来的经验,一般能让被吼之人吓一跳,自觉听从命令。
让冯科觉得邪xìng的是,俩农民还没动。冯科怒了,真的怒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连农民都不怕他,这是什么世道?冯科不得不拿出他最后杀着,瞪着他那双牛眼,逼视着俩农民。他这双牛眼在年轻时,哦,好汉不提当年勇。他这双让无数中老年妇女沦陷的牛眼,终于也让俩农民沦陷了。
一个农民说:“钱还没给呢,钱给了我们就走。”
“钱?”冯科楞了一下,眨巴眨巴牛眼,大太阳底下瞪眼有点难受,接着问:“什么钱?”
“捞车,抬车的钱。”
冯科明白了,指指窗根下的摩托问:“那破车?”俩农民点点头,没说话。
冯科对着小许大喊:“你快给钱让他们走啊!”俩农民走不走他其实无所谓,他只是要发火,有火就发出来,这也是保养身体之要诀。
小许怕是怕冯科,但牵涉到钱问题,该坚持的原则还要坚持:“凭什么我给呀,我给了冯科你给报销?刘老板的车,当然得刘老板给。”
啧,我这也是昏了头。刑jǐng队的那帮小子,个个鬼jīng鬼jīng。小许真要是给钱了,回头说是我逼的,局头非杀了我不可。狗rì太阳咋这么毒呢,晒得头昏眼花。要是不让刘老板把钱出了,小许指不定编排我什么。冯科想到这儿,不得不再次把牛眼逼向刘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