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阳,这是命。”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
这世间事,当真是无法预测,赤裸裸地生,又一无所有地死。
若是之前,她也会责怪自己,可这就是每个人的命,注定改变不了。
我们都要向前走,无论好与坏,结局既定,但路只由自己书写。
她与慕阳,出乎意外地携手一生,儿孙满堂。
她亲自为慕安乐择良婿,备上丰厚的彩礼,送她出嫁。又给慕若远,求得荫世之位,将他培养为国之栋梁,翩翩公子,谦逊有礼。她能为杜若的这两个孩子做的,她都倾尽全力,她将他们视如己出,一视同仁。
而她的孩子,慕国宁远赴边疆,为国为民;慕朝阳和慕月华是一对龙凤胎,儿子在朝为官,效忠新帝——原来的晋王、后来的太子,女儿嫁给心爱之人,过着她曾期望的自由生活,却因为无所出被夫家休弃,悲愤致死;而最小的儿子慕易平早夭,最小的女儿被容氏叛党凌虐致死。
她这潦草的一生,也走到了尽头,在最后一刻,终于等来了外孙女的降世。
亏欠,这两个字于她的一生,很是沉重。
可她逝世之前,惦记的便是这两个字。
耄耋之年,她与慕阳早已长发如霜,皮肤褶皱,斑点丛生。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像个孩子般哭泣得不成样子。
——他们相约,若有来世,再不做夫妻,见面不识,擦肩而过。
(阿默,若是我不强留你,故意有了这个孩子,你应该逍遥江湖,安乐余生。)
昭和七十九年,姜煊默与世长辞;同年,慕阳与世长辞。
昭和十八年,年仅三十岁的骆子骞辞世,尹洛桑在吉安城外最高的山,为他立碑。
“骞哥哥,桑桑当了母亲后,才明白,那时的她,有很多无奈。原来,你一直理解她,才不敢多进一步。这一生,是我对不住你们,若不是为了守护我这个残破之人,你与她,定能白手相携,儿孙满堂。”
骆子骞除去容氏叛党全族,又将慕月华夫家全部灭族,并留名“红甲卫”。
人们只叹,天道在看,作恶之人,必将伏诛!
他一人之力,屠灭全族,也独自一人,归于尘土。
——爱一个人,不一定要相守,只要她所安,我心便安。
御苍叛党被缴清后,罪人伏诛,玉非夜死于乱箭之下。那是世人的所闻,可活着的他,与姜煊默曾一同站在山顶,俯瞰吉安城,地域辽阔,万民同福。
“姜煊默,赶我去北地之时,可否有过一丝恻隐?”
“不曾。”
玉非夜轻蔑一笑,是啊,她的目的旨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放我走,是为何?”他期盼地望着她,目光灼灼。
“因为,你只是你。”
姜煊默转身,漆黑的眸子与他对视,像是透过他的眼睛去望另一个人。
——“我此去经年,想必不会再见,还望珍重!”
——“你,只是你,不必为了任何人,而失了自己。”
在二人分离后,一个晴朗的日子,玉非夜自戕了。
他将自己葬于大海,尸骨被海中活物分食殆尽。
与他同葬的,是那方黑匣,落入海底,突然散发神光,遍及万里,海水变得幽蓝如墨。海上不知从何而来,多了许多幻梦蝶,翩然起舞带动的流萤,灿若星辉银河。
这有个好听的名字——望海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