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楼向来出产鬼故事,任何一件破得无法再破的物品陈列其中只有加分的效果:潮湿腐朽的门板,被不知打何处吹来的阴风摇得吱吱微响;一盏五烛光的小灯泡权充阒暗走廊上的照明,但因灯泡上沾染了太厚重的灰尘,以致于失辉得像是随时准备放弃照耀大地的任务,投奔入黑魔神的怀抱之中;翘起的地砖足以发挥其暗器陷阱的功用;残破的窗帘、渗水的墙壁、脱落的壁纸,写着“老孙工作室”的亮晶晶匾额,还有角落的老鼠叫声……咦?不对!
写着“老孙工作室”的亮晶晶匾额!鬼屋里怎么容许有这种东西出现?!如果此刻屋子内蹦出十个聂小倩都算合理,但怎么也轮不到任何一件标榜着“新颖”的物品来出风头吧?
但,就是!就是有那么一块黑底银字的大理石匾额镶嵌在某一间房的门框上方,亮得教人刺目!
已半个月未莅临此处的老赵,早忘了他装神弄鬼的本意,拋下身边人,一马当先的冲入挂有“老孙工作室”的房间内,连门也忘了敲——“孙女儿——”
“碰”地一声,门板不堪承受暴力,宣告阵亡,直挺挺的落地,嘎止了老赵的声音。
“门板修理费,一千元;门板材料费伍仟元;老孙的收惊费三仟元。四舍五入,总共一万元,记佯明天汇入我的帐户,谢谢。”一张收据已然塞入老赵发冷的手中。
“你吸血鬼呀!”老赵含泪的跳脚,偏偏他老是一忘再忘的破坏她宝贝的家具,但这实在没天理。“早跟你说女孩子要留一些给人家探听,不要那么现实,不然会嫁不出去的啦!”好心疼,一万元又飞了。
他控诉的人,正是这幢危楼的居住者、“老孙工作室”的主人——孙琳琳是也。
此刻孙琳琳再度投入她玩到一半的电玩中,继续过关斩将,很习惯的去容忍更年期老男人会有的症头——杂念。她还能怎么办呢?谁教她一向敬老尊贤。
“孙女儿,你有没有在听呀?”
“有——呵……。”顺道打个呵欠。“说吧,这次又要我”义助“些什么?”
“什么义助!警民合作,社会太平又安宁,败类臭虫清干净,人人开心笑呵呵。赞!”
咦?又创造了一首好诗!
孙琳琳极力忍下扁人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死老头,你还有一分钟可以交代遗言。”老要她做白工,她也就认了;要她容忍一名杂念成瘾的老头,也不是太困难的事,但一个人想要言不及义好歹也要有个限度,特别是当她正想埋头入电玩世界里的此时。
“真难听,什么遗言!我哪次来不是给你的荷包增加重量的?!”说起来他老赵可是她的衣食父母之一哩。
“我哪一件case收过你的钱?借问一下。”她皮皮地问。
“这个!这个一万元就是证据!”抖着五分钟前收到的收据,他大声叫着。
“那是修门费用,别搞错了。如果你每次来都轻手轻脚的,哪须破费。您知道,危屋不堪摧残。”她坚持认定那只是修理费用,而非业务收入。
老赵吹胡子瞪眼了良久,终于决定再次放弃感化她的笨念头。朽木一向不可雕,反正他也被坑得很习惯了。铜铃眼不经意转到门口,才猛然发现正事还没办哩!赶忙清了清喉咙:“我说,孙女儿——”
“喉咙痛吗?我这边可没药!”
“你有没有发现我带了客人过来?”忍下斗嘴的欲望,他问着。
孙琳琳从计算机屏幕里抬头,不轻不重的应了声。她又不是死人,哪会不知道门口早站了一尊门神。
“他是我侄子喔!也就是我那英勇大哥的独生子,他叫赵勤风,前一阵子的杀人狂分尸案就是他破的!还有呀,去年缉毒案件才真正是轰动武林、惊动万教,上百公斤的毒品还来不及在台湾靠岸,就被勤风的小组给捉到了,再有——”
“老赵!”
“三叔!”
两声求饶的呻吟同时响起。
看来听众们根本无意收听精采绝伦的陈述,孤单老人家只好摸摸鼻子,互相为他们介绍:“我侄子,赵勤风,三十岁;她是孙琳琳,侦探界的高手。”
孙琳琳将头顶上的眼镜拨下来鼻头安置,这才看清了门边那个男子有着结实的体格和端正性格的面孔。看来就是一副很罩得住的高级优等警官样。
“想要我做什么白工?”她打量了赵勤风三秒后,不在乎那双鹰眼仍在灼灼然掂她的份量,开口问老赵。
老赵失望的叹一口气!他原本以为四目交接之时,会有什么天雷勾动地火的好事发生说。凭他侄子的一表人材,任何眼界高的女人都会煞到才对。偏偏琳琳永远是那副死样子。才想开口说明所求哩,他那向来傲气的侄子却已发出讥诮的讽声——“三叔,侦探界的高手会落魄到住危楼?改天我得向有关单位问问,是否忘了将这一幢屋子列入拆除计画里。”摆明了是不相信一名年轻如斯的女子有何能耐。
“勤风,是你自己好奇我的线报来源的,三、四年来我的消息百分之百正确,你又不是不知道!”
“同样的工作,亚彦也做得到。”而他不免要怀疑这个埋首玩游戏、不务正业的女子如何做到他现在迫切要找的物品。
孙琳琳很无奈的在一端招手——“拜托,要吵出去再吵好吗?”害她不能安静的玩,又被吵得肚子咕咕叫起来。
“琳琳,我要你帮忙的事件是——”
“三叔,我不以为她可以——”
两个站在门口争执的人辛苦的一边要互相否定对方,还得拨冗以对孙琳琳,真是万分劳累。
直到门板再一次轰然倒地,发出巨响,终于成功地让两名多舌男噤了声。四颗属于男性的眼珠子一致转定在门口,并且看到了一名美丽秀致的佳人,一时间失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