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魏尚已去,周亚夫死在狱中,郅都被处死,继任的雁门太守冯敬战死,李广独木难支,程不识疲于奔袭,不到两年时间,边郡死伤、失踪以及被掳的军民达到十万,近乎是定襄郡、上郡、雁门郡和代郡人口的总和,对汉朝的打击可谓巨大。
在景帝病情最重时,匈奴又发大军南下,大举入侵汉境,烧杀劫掠不提,更是一把大火烧毁甘泉宫。这就是历史上的“凌-辱之恨”,也是让武帝下定决心,不灭匈奴誓不罢休的导-火-索之一。
景帝去世时,刘彻尚是舞象之年。
在此前两三年,景帝病况愈重,为稳住国内,不使北边的匈奴察觉,也为了让刘彻能够顺利继位,景帝甚至一改往日作风,在宫内宴饮,赐群臣大酺,允许民间酤酒。
饶是如此,天子病重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迅速传入草原。军臣单于趁机发兵,王庭四角麾下倾巢而出,诸胡趁火打劫,北疆狼烟四起,生灵涂炭。
长安、茏城相距何止千里,宫中千方百计掩藏景帝的病况,匈奴还是得到消息,甚至连查证都免了,直接出兵寇边。指责朝廷在清理探子时马虎大意,难免有失公允。只能说匈奴人的手段阴损,埋下的钉子太深。
能制定出这样计划的,除了背汉投胡的中行说,赵嘉实在想不出第二个。
马长族人举发的商队,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想到这些年来,郡内一遍遍过筛子,仍有匈奴的钉子存在,赵嘉就感到一阵胸闷。他终于明白,汉武帝为何要倾举国之力,不惜穷兵黩武也要把匈奴碾碎。
要根除匈奴这样的敌人,必须把他们彻底揍趴下,毁掉所有根基。要不然,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死灰复燃,对汉朝造成更大的威胁。
想到这里,赵嘉深吸一口气,请县丞代为审讯恶徒马长,自己调派人手搜寻城内,捉拿藏匿的商队。
“关闭城门。”
县丞比赵嘉更为果决,亲笔写成告示,命小吏往城门处张贴,“今、明两日,不许任何人出入。”
赵嘉颔首,向县丞借来木牍刀笔,当面写成一封书信,仔细封缄,连同自己的木牌一并交给季豹,命他立即出发前往郡城,将此信呈于魏太守。
原本,赵嘉想把信送给魏悦。突然间想到魏三公子已经离开郡城,早在月前就前往郡边要塞驻扎,来回要耗费更长时间。如果遇到骑兵出塞,更会扑个空。事情紧急,不能有片刻耽搁,只能改变主意,将信送往太守府。
季豹将木牍和木牌收好,行礼后大步离开。
县丞往狱中审囚,从周决曹处学来的手段轮番来一遍,无论如何都要撬开恶徒的嘴。
赵嘉带人搜捕城内,重点放在商市。
在马长族人的指认下,先后有三名商人落网。可惜领队提前发现不对,撇下商队独自逃跑。
搜寻商队藏匿的奴隶时,发现其中有三人很是可疑。秉持宁可抓错绝不放过的原则,赵嘉下令,将整个商队带走关押。
官寺抓人闹出的动静不小,为免引来更多怀疑,对外放出口风,言商队不法,以次充好,被买主举发。事情能瞒多久,赵嘉没把握,只希望能瞒一刻是一刻。
人带入官寺,赵嘉无心再去军营,召来一名小吏,让其往营中传话,他这几日走不开,营中一切暂由文吏主持。
名为文吏,武力值并不低,抡起兵器照样上战场。加上更卒尚未到齐,无需马上投入训练,赵嘉几日不露面,基本出不了什么乱子。
赵嘉走进囚牢时,一名小吏正提着木桶进-入刑房。
刑房内,一名恶徒被吊起双手,两名狱卒手持皮鞭,蘸着桶内的盐水,一下又一下抽在恶徒身上。
破风声中,恶徒终于坚持不住,开始大声惨叫。
县丞没令停手,狱卒用足十分力气,恶徒的胸前和脊背遍布红痕,一道叠着一道,渗出鲜红的血。
见赵嘉来得这么快,县丞微觉惊讶。
“人都抓到了?”
“抓到数人,余者提前逃窜。”
赵嘉站到县丞身边,即为他解惑,也为让恶徒听分明,“事报魏使君,告发之人也送往郡城。郡内会接手此事,凡牵涉在内,一个都逃不掉。”
“甚好。”
县丞笑着颔首,示意狱卒继续抽,放下木牍和刀笔,貌似没兴趣再问。
恶徒叫得固然凄惨,到底没有昏过去。听到两人的对话,再看县丞的举动,不由得肝胆俱裂。只是仍怀抱最后一丝侥幸,沙哑道:“汉人狡猾,休想诓我!”
县丞微微一笑,示意狱卒停手,拿起一把小刀,走到恶徒身前,刀锋划过对方的脸颊,瞬间留下一道血痕。
赵嘉开口道:“可惜没有渔网。”
这话有些莫名,县丞疑惑转头。
赵嘉左臂环在胸前,单手托着下巴,双眼微眯,唇角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