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升为尚宫之时,曾经过那里,有一名弃妃躲过长春宫的内侍,从里面跑了出来,拉着我的袍角,哀求道:“宁司珍,你给我制一枚独一无二的珠钗,只要我戴了,皇上就会来看我了。”
她披散着头发,脸上却涂着白粉,形容枯槁。她依旧认我为宁司珍——那是我还未升做尚宫时的官职。她是以前宠冠后宫的月才人。从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绝不能让自己处于这种地步。我的上一任尚宫,历经三朝,享年七十岁,年岁竟比太后还大,后被放出宫去,在宫外置得豪宅一处,得以颐养天年。一般的妃嫔都要卖她三分面子。她虽口呼奴婢,但却是一个活得比某些主子还好的奴婢。
从小我就知道,男人的爱是短暂而稀疏的。在妻妾众多的家庭,那样的爱被分得稀如薄雾,就如我的父亲,就如皇上。
我其实不想死,却抬起头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请皇上按律处死奴婢!”
上官太后坐在凤椅上哈哈大笑,“到底还是有一个忠心的……”
夏侯辰也哈哈一笑,“朕下的旨意,怎能随便更改?你也别老想着寻死,要知道在宫中,不是朕赐的死,连死都是有罪的。你那朝月庵的娘亲可经不起再一次为人奴婢。”
我抬起头来,望着他。在明黄色的黄袍映衬之下,他的眼眸仿若变成了金色,魔魅诡异。
选侍封号仿佛一个讽刺,整个后宫都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封为选侍。从宽敞舒适的尚宫住处,搬往偏僻的兰若轩,就是一个信号。
他知道怎么点中我的死穴。一旦高高在上了,就没有办法再恢复冷清寂寞的日子,尽管如今贵为主子。
原本我掌管着四房近三百人的尚宫局,现在,服侍我的仅有两名宫女。
兰若轩冷清得飞鸟勿近,我的远房叔公没有来看我,我早就该知道,这个所谓的亲人已经选择了背叛我。
兰若轩原是一处兰花苑,是司设房种植兰花的地方。当年兰贵人宠冠后宫的时候,老皇帝专设了此处为她种植培育兰花。那个时候,我刚刚入宫,也曾在这里侍弄过兰花。由于我使那棵濒死的*兰花蕊蝶重获新生,而得到老尚宫的另眼相看,终把我调入成就最高的司珍房制作珠钗佩环。
原来的兰若轩最盛的时候,有上百株*兰花,花姿百态,美不胜收,但随着兰贵人的失宠,娇贵的兰花成为无人问津的野草。我在尚宫局多年,见惯了这些妃嫔一旦飞上枝头,整个尚宫局便仿佛为一人所设,任她们予取予求,而一旦失势,便是求尚宫局为她们制一钗也不得。
“娘娘,这里有朵兰花开了呢!”素洁叫道。
素环则站在一旁,眼神几不可察地露出一丝鄙色,并没有过来扶着我。
素洁是一位刚入宫的宫女,还未来得及领略宫中的寒刀利刃,不知道我这个选侍原是不可能受宠的,比不得素环,早就知道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我走过去一看,金色的花蕊串串而垂,仿佛串着金钱子,匀称的中宫布局,原来是朵蕊蝶。这种兰花有一个别名叫梁祝,极受兰贵人宠爱。那个时候,她也如许多女子一样,肖想过梁祝化蝶的凄美爱情,只不过在宫中,这蕊蝶是不能叫做梁祝的,因为不吉利。
华服为差,尚宫已异
因是新封,按尚宫局的惯例,依制送了华服珠钗过来。我略一扫,便知道尚宫局做了手脚。衣服上的绣工没有问题,但衣服的质地却是普通的分平纹棉料,与新封妃嫔按例要穿的葛丝差了很多。珠钗虽是光华夺目的双飞燕,可我看得出,原本全金的质地却被她们偷换成了镏金。看来,尚宫局的尚宫已然换上了我最不想的那个人。
她会把她以前在我手底下所受的全都讨回来。
当着那两个送衣服珠钗的尚宫局宫女的面,我一把将那两样东西扫在了地上,冷冷地告诉她们:“我虽然不是尚宫了,却成了你们的主子,克扣东西扣到了我的头上!把东西拿回去……”
这两名宫女神色畏缩地望着我。她们原本是尚宫局底下打杂的丫环,脑海里还残留着我原来在尚宫局的威风,慌得直跪了下去,嗫嗫道:“娘娘,奴婢们只是送物件儿的,里面的东西怎么样,奴婢实在不知!”
我冷冷地道:“我虽不在尚宫位,别以为我就没有办法将这弄虚作假的人处置了!”
那两名宫女拾起地上的双燕钗以及长衫,急慌慌地退下了。
我拿起手边的茶杯,却发现茶冷水凉,素洁忙道:“娘娘,我给您加点热水?”
我点了点头,却听见一声冷笑,却见素环倚在窗边,没往我这边望。
素环参加过尚宫局宫女的甄选,由我亲自主持,却因为没有所长而被淘汰了下来,据说做了好几年的粗活儿才被指派给妃嫔们。
皇上连侍候我的人都挑选得极好。
素洁端了热水,帮我添上,刚饮了几口,就听外面有人声,“宁选侍示下,尚宫大人亲自给宁选侍送常服来了。”
我慢慢地啜饮了一口,端坐在绣凳上不动,道:“素环,叫尚宫大人进来吧!”
素环淡淡地望了我一眼。我自顾着饮茶。她终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我,忙去传了话。院内脚步杂乱的声音传了进来,木制的门哐一下子被人猛地推开,孔文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