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难测,能测的,只是一些表象。或许我能利用这些表面现象,苟延残喘?
可我依然不知道以后路在何方,何时何日才能出宫与娘亲见面。
肩关节因被反扭而隐隐作痛,我扯了春凳上铺的锦缎盖在身上。往镜子里看去,可见到映出的人双目隐有泪水,肩头红肿,脖子上亦有数不清的红印。根据我以往伺候那些嫔妃的经验,第二天早上,这些红印皆会变得青肿,几日都不会消除。
有太监在外面低声道:“娘娘,天儿不早了,可叫人进行梳洗?”
我道:“叫人送两套衣服进来吧,皇上劲儿太大……”
“奴才明白……”
我知道,他在帘后所听到的一切皆会传到某些有心人的耳里,而没有人会知道,在遭受这一切之后,我的声音还会带了些微的娇慵与喜悦,还会略带炫耀地让人送两套衣服进来。没人会怀疑我的受宠。
只要皇上不提,我依旧是一位间或受宠的妃子。
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被我拿住了把柄的人不至于产生杀心,比如说孔尚宫。
自来到皇宫,我不知受了多少苦,这一点儿苦难不倒我。我穿上衣服,仔细地拉平了被撕成两半的薄纱披风,让它一点儿都看不出曾经被用作绳子,然后随意地将它丢在了地上,又故意露出脖子上的红印,这才缓缓地走了出去。室内自然是一地旖旎。
康大为见我出来,这才探头朝里望了一下,吩咐宫人,“进去打扫干净了。”
我依旧坐着春轿回到了兰若轩。
不理素环的殷勤侍候,回到房间,便躺下了。
金缕绣罗襦
第二天,自然有尚宫局的人送来沐恩妃子应该得到的东西。这一次孔文珍不敢有半点儿闪失,自然没有少了一点儿东西,也没有以次充好。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之间,已过了两个月。自那一次之后,夏侯辰便再也没有宣我侍寝。我暗自庆幸,凭这一次受宠,我便可以自由自在地、不必担心生命危险地在宫内过三四个月,至于这段时间一过,我想,我总会找到办法的。
素环虽与我不是一条心,却从宫内各个角落给我打听了不少消息。皇上新近大婚,娶的是当朝一品大将军时文龙的女儿时凤芹。我终于明白太后为什么失败了。上官一族原本在朝廷上强过时家很多,但时家却是牢牢地把住了军权,让上官一族也无可奈何。原本时家是中立派,既不帮太子,也不帮二皇子,现在看来,这种格局终于被夏侯辰打破。他以皇后之位为引,取得了时家的帮助,所以上官太后只得退居幕后。
我不怨自己没有看清楚时势,只怨自己运气不好。可我始终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放过我?我的利用价值到底是什么?
据说太后身边的宫女大半不知所终,而领头的内监公公和徐夫人已被杖毙,骨灰撒在枯井里。上官太后已被无形软禁,每日只在宫内吃斋念佛。
他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放过我必有他的原因:或是我的家人还有利用价值,又或是我还有利用价值。
只要我找出自己的价值,那么,或许顺应了他,就能摆脱这困局。从一开始,我参与太后的行动,就不单是为了给家人报仇——成王败寇,这是必然规律,父亲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选择了二皇子,就选择了自己的死亡——而是我明白,如果太子登上了帝位,如查知我是宁家之后,尚宫之位将再没有我的份。我辛苦了这么多年,怎么能让这个位子再一次落空?
那个时候,上官一家在朝中如日中天,无人可挡。我以为,这是一个稳赢的局面,却没有想到,稳赢变成了输得一败涂地。
在我眼内略有些瘦弱的太子,却有如此的谋略与胆识,就像我不敢相信,他在那方面居然那么勇猛。
一想起那晚,我的心就缩成了一团。我知道,宫内女人众多,一晚的承恩换来的只是短暂的安定,而这个期限,不过几个月而已。
几个月一过,那些被我拿住把柄的人,便会蠢蠢欲动。
宫内死一两个不受宠的妃子,是家常便饭,但如果受宠,便要承受皇帝严加追查的风险。
这种风险,是他们要避免的。
接下来,是帝后大婚。时凤芹居六宫之首,据传她聪明和善,学识冠绝六宫,无人能出其右,与新帝琴瑟相和,相敬如宾。新婚燕尔,新帝竟有大半个月宿在了皇后宫中。
宫内其他人有没有怨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送日常用品的尚宫局宫女说,尚宫局为赶制皇后娘娘的凤钗都忙不过来了;又或是,为赶制皇后娘娘的摆设把别的房的人都调了过去。
尚宫局的宫女或多或少地会透露一点儿当前的情况给我,想来孔尚宫虽然坐上了尚宫这个位置,但也心惊胆战,为了示好,便叫宫女们透露些许消息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