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过续道:“在下这位同伴与他相斗数十回合,不慎为他刺伤左臂,那人怕其他人与之再战,便先即逃脱。”
“他说了什么没有?”
“这倒没有。”
按明珠所述是夜情景,这些人中只怕没有一个能在李师剑下走过三个回合。陆过在大节上毫不讳言,只将李师的武功渲染得颇高,又说他最后脱逃,婉转地替自己人保全了体面。更难得他将李师那句要紧的话隐去不提,少生很多是非。辟邪不禁要赞他深谙为将之道,心智早熟,远超其年龄。
辟邪道:“陆公子当时可曾与那人交手?”
陆过微微一笑,“没有。在下前来京城为的是求取功名,会试在即,此时万一受伤,于国于家于自身都没有半点好处。更不用说皇上圣明,重开武科,错过会试,当真有负圣恩。再者我们武将子弟出身,素习弓马,这种剑法的事本非我等所长。那人武功既高,又是有备而来,我等抑长扬短与他相争,绝无胜算。在下当时倒是对几位朋友相劝,可惜人人皆有好胜之心……”陆过说到这里赶紧打住,“好在只有一人受些轻伤,也不算大碍。”
辟邪点头称是,告辞回宫。其时早有各地乡试头五名武举人的策论卷子送到辟邪手里,辟邪因对陆过颇为欣赏,特地将卷子翻出来看过。都国峰地界的第二名果然是陆过的名字,两道策论都甚精彩,再看他所述门第,原来是现任分守东海道参将,陆巡的幼弟。辟邪不禁微笑,拿出个崭新的白皮折子,将陆过的名字仔细地抄在第一行上。
陆过(1)
三月初九、十二、十五便是武试之期,辟邪这些天忙着将五百多名武举人事先筛选一遍,把乡试时策论优秀、武艺超群的人列出名单,写成折子。此间便再无闲暇出宫探访李师,只得命姜放着人不断前去住马店照应,只道不久便有辟邪消息,请他稍安勿躁。常去的老者姓倪,每次都回说李师对那柄斜月剑十分喜爱,天天持剑习武,哪里也不去;沈飞飞每日里坐在窗前发呆,望见老倪前去,才会一瞬间神采飞扬,见他身后无人相随立即又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情景。
“斜月剑?”辟邪笑道,“那无论如何也是你的爱剑,怎么送了李师?”
姜放道:“主子爷忘了,斜月是主子爷的剑。爷要送他一等一的利器,只有斜月份量合适,能与爷的对手相配。”
“听你的口气,老倪对李师还十分喜爱。”辟邪苦笑道,“我怎么就没觉得他有一点招人喜欢的地方?”
姜放道:“爷是先入为主,因他到处叫嚷爷的名字,先惹了爷的成见。”姜放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辟邪着恼的是李师竟分得七宝太监的青睐,还将平生用惯的剑留给了李师,他现在的心情好比一个得宠的幼子,突然间多了个小弟般失落——仍是少年心气——姜放想到这里不由哈哈一笑。
“你笑什么?”辟邪目光犀利地道。
姜放正在为难如何作答,迎面如意过来,大声招呼辟邪:“皇上等了许久了,你怎么还在外面磨蹭?”
姜放对如意的感激之情当真难于言喻,毕恭毕敬作了个揖,“二爷快带辟邪走吧,当真是缠死人了。”
如意笑道:“我们兄弟一个鼻孔出气的,堂堂的侍卫总管可别欺负我们小六。”
姜放连连称是,将他们送入乾清宫。
停试已有十多年了,皇帝重开武试,处置得十分小心,特将初九第一场策论中试的卷子拿来与辟邪同看。虽不似文闱般应试的举子人数众多,第一场仍取了两百名,这般边看边议用了整整一天,直到深夜。
皇帝合上最后一份卷子,才觉得饥火中烧,命人传膳。“如此看来,翁直取得有些滥了。”
辟邪道:“因为要凑足两百人的数目,也是难为了他这个兵部尚书。”
皇帝道:“宁缺勿滥,选了这么多派不上用场的人,将来白食俸禄。”当即删去了五十多份卷子,将吉祥叫进来道:“这里的一百四十二名,是朕选定的,你传旨给翁直,将这些卷子的名字拆开眷抄,明日就发榜罢。”又对辟邪道,“你在这里陪朕吃饭。”
辟邪辞道:“奴婢不敢。”
皇帝笑道:“你不是不敢,是不愿意。居养院里有明珠候着,比在朕这里吃得痛快。”
“皇上饶了奴婢罢,皇上真要记仇,奴婢只好找个地方自己了断了。”
“记仇?”皇帝笑道,“为了一个明珠,还不至于。你要是真的喜欢,朕把她赏给你又何妨?”
“奴婢不喜欢明珠。”辟邪似乎赌着气道。
皇帝点点头,“朕知道。你回吧。”
如意正在一边布膳,听着皇帝清冷的语气,轻轻一颤。
三月十二,武试第二场,先试马上箭,以三十五步为则;再试步下箭,以八十步为则,骑中四矢、步中二矢以上者为中试。如此减杀,三月十五殿试时,将只剩八十五人。
殿试前一天,皇帝依旧前往慈宁宫定省,太后不免也问起今科武试,“如何,可曾有什么能堪大任的人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