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很快只剩下了二人,气氛悲凄,孩子察觉到了不对,只在角落默默流泪。
姚铃铛上前将其拥入怀中,无声哭得浑身颤抖,孩子察觉到她的泪水和力道,忍不住挣扎了下。
贺平忠看着母子二人,叹息一声:“铃铛,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一定要救娘!曾经你说愿意为了我付出所有,这话不算数么?”
姚铃铛嚎啕大哭,声音越来越大,险些背过气去。在贺平忠耐心即将告罄时,她泪水终于止住,抬起肿得跟桃似的眼睛:“忠郎,我明白了。”
看她愿意走,贺平忠松了口气:“娘那边等不及,我让隔壁大娘再将中人找来。你放心,哪怕有半分机会,我都会把你接回来。毕竟,你还是孩子他娘呢。”
“是啊。”姚铃铛看着天边,今日天气不太好,外头雾蒙蒙的,天空就跟她的心一样满是阴霾:“你若是不接我,等孩子长大,问及亲娘,怕是没法解释。”
贺平忠说要帮她赎身,不过是顺口一提,若是谢文梅不原谅他,他等伤养好还得想法子养活祖孙三人,哪里有闲钱去赎人?
再有,这卖人跟买人完全不同。卖的时候是二十两,想把人买回来,至少要翻几番。
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听了这话,真觉得姚铃铛再用孩子逼迫自己,他心中怫然不悦,面上却道:“你说得有理。”
姚铃铛擦了下泪:“反正明早上就有银子了,我现在去找罗大夫,先让他给娘配一副药。真不肯出诊也行,反正他把过脉的。”她回过头,泪眼婆娑地看向贺平忠:“无论你对我有多狠,我对你,对你的家人却始终狠不下心。忠郎,希望我离开之后,你能记得我还在花楼等你。”
听到她还愿意去给自己亲娘买药,贺平忠松了一口气,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愧疚来,对上女人的泪眼,他真心实意道:“我记下了。”
这般的情深意重,如果有机会,他真的会将人带回来。
姚铃铛跑了一趟,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就在贺平忠以为她丢下自己跑了之时,她去而复返。手中当真抓着一副药,回来后跟他打了声招呼,又急忙跑去熬药。
小半个时辰之后,贺母脸色越来越难看,姚铃铛终于熬好了药端进门。
贺平忠看到母亲病重,心中焦灼无比,看到药来了,忍不住责备道:“怎么这么久?”
姚铃铛垂下眼眸:“罗大夫吩咐,这药得熬过火,不然药效会大打折扣。浪费了银子不说,耽搁了病情可不是小事。”
这话挺有道理。贺母已是强弩之末,若是药效不够,兴许今夜就没了。
贺平忠自己也有伤,强撑着将药灌入母亲口中,然后紧紧盯着母亲的脸,期待着那带着褶子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
可越瞧越觉得不对,脸色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还渐渐发青,床上的人呼吸急促,贺平忠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唤。
贺母睁开了眼睛,满脸的痛苦,似乎想要说话,张口却喷出了一口血来。那血带着暗黑色,一看就挺不祥。
贺平忠急忙伸手摁住母亲:“娘,你感觉如何?”
贺母看了他一眼,张口却说不出话,又吐了一口血。然后脸色渐渐灰白,整个人挣扎地力道越来越小,前后不过几息。她就已经平静下来,眼睛瞪得老大,却毫无光彩。
贺平忠心中慌乱无比,身上的疼痛都似乎褪了许多,忙着她浑身上下摸索:“娘……娘……”
无论他怎么喊,床上的人都再没有了动静。
感受着手心的温热渐渐变凉,贺平忠始终不相信母亲已经没了,他悲痛欲绝,好半晌才找回了几分理智,回头看向姚铃铛的眼神如淬了毒一般:“你买的什么药?”
姚铃铛被他的眼神吓一跳,紧紧将孩子拥入怀中:“我……就是罗大夫配的药啊!忠郎,你相信我。”
贺平忠一抬手,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姚铃铛,你个毒妇!”他一字一句地道:“曾经我以为谢文梅狠心绝情,不肯善待母亲,看到你对我娘那么耐心,以为你是个好女人,所以才渐渐将你放在了心上。现在看来,我那眼睛就是瞎的,谢文梅无论有多恼我们母子,将我揍一顿之后到底请来了高明的大夫,你可倒好,亲手掐断我母亲的一线生机!”
他语气冰冷,姚铃铛面色惨白如纸,慌忙摇着头:“你听我解释啊!母亲活着特别难受,不过是熬日子罢了。说到底还是活着的人要紧,只要有我在,你就有妻有子有家。母亲早晚会离开,若在那之前我已经走了,到时只剩下你们父子相依为命,未免也太可怜……”
贺平忠不耐烦地打断她,凶狠地问:“所以你就杀了我娘?”
姚铃铛哑然,她高估了男人对自己的感情,以为只要贺母没了之后,不再需要银子治病。她就能留下来。
至于中毒,人生难得糊涂。贺平忠又不是个蠢人,应该知道怎样的选择对自己最好。姚铃铛留下来还能照顾他起居。
“不是这样的,药真的是罗大夫配的,为了拿到这药,我还在那里等了许久。至于药效,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姚铃铛满脸慌乱:“你相信我啊!”
“本来我还想着好聚好散,给你一个好去处,也算全了我们之间的这段缘分,所以才找了中人。”贺平忠冷冷道:“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值得被我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