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更怯也好,不肯过家门也罢,他平安就好。
“阿异……还好吗?”
“他很好。”
“那就好……”夏姬又走到那棵梅树旁,望着郁郁葱葱的枝叶,欣喜安慰,放下了悬在心上四年的石头。
端阳也跟上前,由树叶粗略辨认,“这是碧桃吗?”可为什么这个时候不开花,光秃秃只有叶子。
“不是,”如果不是园艺人,很难分清这几种树,夏姬给端阳解释,“是梅树,果梅,每年都会结梅子。”
梅树有两种,花梅和果梅。花梅的花很好看,但是不结果;果梅结果,不过花没有那么热烈。
这棵果梅是夏姬生下秦异那年春天种下的,和秦异一样大,十七岁,只能算一棵小树,但是每年正月都会开花。
花开的时候,就是秦异过生日的时候,所以每年那天,夏姬都会给秦异做梅花饼。
今年的花期已经过去了,果实开始孕育,枝叶间隐约有绿豆大小的果子。
“这是宜春宫里唯一一棵开带颜色花的树,又长得矮,阿异一伸手就可以摸到,所以他小时候最喜欢这棵树。”夏姬娓娓道。
“小孩子最喜欢摘花了,”端阳偷笑,十多年前,这棵树比现在还矮,肯定难逃魔爪,“这样也能结果,辛苦这棵梅树了。”
夏姬却摇头,安然浅笑,“他不摘花。”
“不摘花?”这样说起来,端阳确实没见过秦异伸手摘花,他一般都是站在树边看。
“果梅开花少,摘了就更秃了,所以他不摘花,就在树底下捡几片花瓣夹在书里。他还经常蹲在这里数蚂蚁。”
初春的时候,风还是冷的,十岁出头的少年站在这个位置,一伸手,一片粉色花瓣落在他掌心。他捻起花瓣,看见一只蚂蚁从这面爬到那面,最后爬到他手上。
“好孤僻……”
端阳竟然脱口而出,当着秦异母亲的面,当下就开始后悔,想着说点什么挽回。
而夏姬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并不觉得不妥,“宫中没有和他玩得近的孩子。我记得他五岁的时候入学,我给了他一条梅花手帕,当天就被人用墨水弄脏了。所以他小时候一直很孤僻,六岁落水之后,更加寡言少语……”
住在宜春宫的人是寂寞的。
但寂寞的同时意味着平安。
夏姬甚知此理,所以安于寂寞。
今日她却有些话多。
可能每一个母亲在适当时机、和适当的人都喜欢谈论自己的孩子,话匣子一旦打开,轻易关不住。
端阳也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陪夏姬说了好久的话,全部都是关于秦异的。
故事讲完的时候,晚霞已经满天。
端阳也回到了家中,寻思这个时间秦异应该已经下值了,秦异连晚膳都没回来吃,只让终南回来传话说会晚些回来,不必等他。
于是端阳一个人索然无味地用了晚饭,稍晚又开始喝汤养胃。
没吃几口,外头走廊上的鹦鹉突然开始叫唤个不停:“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正是华王后送的那只鹦鹉。
一开始还以为是多聪明一只鸟,结果还不如一般的八哥。八哥虽然黑是黑了点,丑是丑了点,但是也不至于看见人就说“有人来了”。
端阳听得烦了,就让结因把鸟挂到外面去了。此时它又叫嚷起来,端阳这才想起春夜寒冷,担心那只鸟受冻,放下碗出门一看,秦异站在鸟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