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们什么都不能随便推断,&rdo;爱丽丝十分不安且暴躁地说。&ldo;我爸爸总是说随便推断就会倒大霉。明白吗?你和‐‐&rdo;
&ldo;我明白,&rdo;克雷说。
爱丽丝擦了一下眼角,克雷也吃不准她是擦掉雨水还是眼泪。有那么一小会儿,他痛苦地想象约翰尼是否在某个地方正在为他哭泣。克雷很希望儿子正在为自己哭泣,希望儿子还有哭泣的能力,还有回忆的能力。
&ldo;如果他们回答我们,如果他们能告诉我们他们的名字,他们应该是正常人,可能比较安全,&rdo;爱丽丝说。&ldo;我说得对吧?&rdo;
&ldo;对,&rdo;克雷说。
&ldo;是,&rdo;汤姆也表示赞同,略有点心不在焉,他正看着那空空如也的街道,不论是近处还是远处都不见手电筒发出的光亮。
突然远处传来枪声,像烟花的声音。空气中一整天都充满着这烧焦的臭味。克雷想,一下雨空气湿润了味道就更重了。他也不知道波士顿城里那尸体腐烂的恶臭会穿越低沉的云层,随风四处飘荡多久。他想今后几天越是暖和,那恶臭扩散得恐怕会越快吧。
&ldo;如果我们碰上了正常人,他们问我们在做什么或者到哪里去,记住要怎么说,&rdo;爱丽丝说。
&ldo;我们在寻找幸存者,&rdo;汤姆说。
&ldo;对,因为他们是我们的朋友和邻居。我们碰到的都是过路人,他们只想继续前进。可能以后我们能几个正常人结成一伙,因为人多力量大嘛,可是现在‐‐&rdo;
&ldo;现在我们要去拿枪,&rdo;克雷说。&ldo;如果那家有枪的话。快点出发,爱丽丝,拿枪去。&rdo;
她十分担忧地看着克雷。&ldo;你怎么了?如果我有什么疏忽你可以提醒我,我知道我还很小。&rdo;
克雷十分耐心地‐‐在他的神经已经像绷得过紧的吉他琴弦一样时,他尽力让自己耐心‐‐说:&ldo;亲爱的,你什么都没做错。我只是想马上行动,不过我觉得我们不会碰上任何人。我想还不是时候。&rdo;
&ldo;希望你是对的,&rdo;她说。&ldo;我的头发已经一团糟了,我还折了一片指甲。&rdo;
他们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都笑了起来。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好了,一直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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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顿市(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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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不,&rdo;爱丽丝叫起来,干呕了一下。&ldo;不。不,我不行了。&rdo;声音更高了,然后是:&ldo;我要吐了,对不起。&rdo;
她飞奔出科尔曼提灯的光圈,淹没在尼科森家客厅里的黑暗之中。客厅和厨房之间由一道大拱门相连。克雷听到咚的一声响,原来是爱丽丝跪倒在地毯上,干呕了好几声,停了一下,喘了口气,然后开始大吐特吐。克雷这才放了心。
&ldo;哦,天哪,&rdo;汤姆长长地深呼吸了一口,然后一边颤声吐着气,一边大叫:&ldo;哦!天天天天哪。&rdo;
&ldo;汤姆,&rdo;克雷叫他。他看到这个小个子的腿在发软,知道他马上就要晕倒了。这的确情有可原,因为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赫然躺在地上,正是他的邻居。
&ldo;汤姆!&rdo;克雷跨过厨房地板上的两具尸体和地上斑斑的血迹。在科尔曼灯那无情的白色灯光下,鲜血就像墨汁一样乌黑。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打汤姆的半边脸。&ldo;别晕过去!&rdo;等他看到汤姆脚跟站稳了,就放低了声音。&ldo;到客厅去照顾一下爱丽丝。我来搞定厨房。&rdo;
&ldo;你怎么能忍受这个?&rdo;汤姆问。&ldo;尼科森夫人的脑袋……脑袋开了花,脑浆遍……&rdo;他吞了一下口水,喉咙里喀哒一声,克雷都听得到。&ldo;她的脸都没了,但我认得她那件蓝色套头衫,上面有白色雪花。躺在厨房中央的橱柜旁地上的是海蒂,尼科森夫妇的女儿。我认得她,就凭……&rdo;他摇了摇头,似乎要理清零乱如麻的思绪,然后重复了一遍:&ldo;你怎么能忍受这个?&rdo;
&ldo;我相信我们不虚此行,&rdo;克雷说,被自己冷静的语气也吓了一跳。
&ldo;在厨房里?&rdo;
汤姆试着从克雷的肩头看过去,克雷挪过来挡住了他。&ldo;相信我,你去照看一下爱丽丝。如果她还能走动,你们俩赶快去找找还有没有别的枪。发现了就喊一声。要当心,尼科森先生可能还在房子里。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推断当脉冲发生时他正在工作,可是照爱丽丝爸爸说的‐‐&rdo;
&ldo;随便推断就会倒大霉,&rdo;汤姆说着,脸上挤出苦笑。&ldo;明白了。&rdo;他转过身,又转回来。&ldo;我才不管到哪里去呢,克雷,可是我一分钟也不愿在这里多待,除非是迫不得已。我不喜欢尼科森夫妇,可他们毕竟是我的邻居。而且他们对我比那个住我背后的白痴斯科托尼要好多了。&rdo;
&ldo;明白。&rdo;
汤姆拧开他的手电筒向尼科森家的客厅走去。克雷听到他跟爱丽丝耳语着什么,安慰着她。
做好心理准备以后,克雷提着科尔曼灯走进了厨房,在硬木地板上的血泊中踮着脚走。血都已经干了,但他还是尽可能地避开。
斜靠在厨房中央橱柜旁的女孩个子很高,可她的小辫子和身体的曲线表明她还是个孩子,比爱丽丝小两三岁左右。她的头拧成很吃力的角度,有点像被盘问的犯人,那毫无生气的眼睛向外突出着。她的头发本来是稻草般的金色,可是现在整个左边头发都变成了和地上的血泊一样的深栗色,就是这左边头上的枪伤让她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