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二霸天的大汉此刻也看清了这穷酸年纪还轻,脸生得也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两道眉毛又细又长,尤其夺目。
但这二霸天是既粗鲁又蛮干,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此刻见这穷酸少年醒了,就又冲着他一龇牙,指了指那上面沁着水珠子的宝蓝盖碗,粗着喉咙大声问道:“喂,小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穷酸少年仿佛睡得很熟,被突然弄醒来似的,眼睛仍惺忪着道:“这里面装的是梅汤,小生用冰镇了一晚上,还舍不得饮哩。”
这大汉哈哈一笑,往嘴里咽了口唾沫,连连指着那盖碗道:“好极了,好极了,快拿来给大爷我喝,大爷我正渴得很。”
那穷酸少年揉了揉眼睛,仿佛弄不懂似的,结结巴巴地说道:“不过……这碗梅汤小生还要,还不想送给阁下!”
这位二霸天两只眼睛突地一瞪,喝道:“你这穷酸,敢情是胆子上生了毛了,我二霸天今天高兴,才客客气气地叫你把梅汤拿来,不然大爷一脚踢出你的蛋黄子,你——”
哪知他话声未落,那静站在树下的瘦长汉子突的一声呵斥道:“老二,噤声!”又道,“老五,你听听,是不是点子们已经来了?”
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立刻从马上翻身跃下,伏向地上,用耳朵贴着地倾听了半晌,突地满脸喜色地说道:“大哥,还是您耳朵灵,果然是点子来了,一共有三辆车、九匹马,距离这里还有一箭多地,最多一盏茶的时间就过来了。”
这时那位自称二霸天的大汉便再也顾不了喝梅汤,一翻身,嗖的一声,一个箭步蹿到另一边的林口,手搭凉篷,朝前一望——前面果然有一股尘土扬起,也隐隐有车辚马嘶之声传来,这汉子生性虽然鲁莽,但行动却矫健得很,一拧身,又蹿回树林子,双臂一张,低低吆喝一声,将正在四下吃着草的马都赶到一边去,又从自己那匹马的马鞍旁抽出一口折铁刀来,迎风一刺,不禁咧嘴一笑,龇牙说道:“好兄弟,你休息了这么久,今天也该让你发发利市了。”
这时另四个汉子也都跃了起来,凝视戒备,耳听得车辚马嘶之声越来越近,众人脸上的神色,越发露出紧张的样子来。
而那寒酸少年,更像是被他们这种样子吓得不知怎么好,拿起那只宝蓝盖碗来,双手窣窣地发抖,抖得那只碗不住地响。
满面于思的大汉一步蹿过去,掌中刀在他面门虚晃一下,沉声低喝道:“你小子老老实实给我坐在这里,动一动大爷就要你的命。”这寒酸少年抖得更厉害了,碗里的梅汤泼了出来,溅得一身。
二霸天惋惜地望了一眼,这时那另外四个汉子都已闪到树后,一面向他喝道:“老二,点子来了。”
二霸天再也顾不得梅汤了,一拧身,也闪到树后,只见林外已当头驰进两匹马,马上坐着一胖一瘦两个汉子,一进树林,这两人也喘了一口气,方要说话,哪知却听到暴喝一声:“朋友站着,‘燕云五霸天’在此恭候朋友们的大驾已有多时了。”
“燕云五霸天”这几个字一喝出来,那胖子脸上的胖肉就颤抖了一下,另一个人面上也是倏然色变,霎眼间随着这喝声,林中已闪出五个衣着绣金华服的慓悍汉子。
那胖子又一惊,几乎从马上跌下来,两只小眼睛四下一转,强自镇定着,却见一个满脸于思的彪形大汉已蹿到自己马前,厉声喝道:“郑胖子,快把你押着的东西给太爷留下来,然后夹着尾巴快滚,我厉文豹看你生得肥头大耳的,说不定会饶你一命。”
原来这满脸于思的粗犷大汉,正是名满两河的巨盗,燕云五霸天中的二霸天厉文豹。
这燕云五霸天既未安山,亦未立寨,却是大河南北最著凶名的绿林道之一,这同族兄弟五人,仗着飘忽的行踪,狠辣的行事,在两河一带的确作过几件大案,也博得不小的万儿。
这当头的胖子卖相虽然不佳,却也是两河武林中的名人,河朔名捕胖灵官郑伯象,此刻他再怎么也想不到这燕云五霸天会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招呼这批官家运送的珍宝,心里尽管发毛,口中却仍不含糊,双手一拱,强笑着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厉当家的,这些日子来,小的也不知道厉当家的到哪里发财去了,一直没有向您哪请安,心里正在难过,哈哈,想不到今天却让小的在这里给遇着了。”
这以手腕圆滑享名于六扇门里的老公事,此刻一面说着话,一面也从马上跃了下来,双手一拱,作了个罗圈揖,竟又赔着笑道:“厉当家的,您哪大人不见小人罪,小的这儿给您哪请安了。”
厉文豹突地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那郑伯象的一张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更在打着鼓,他此次保的虽然是贵重的东西,但一来因为谁也想不到在这段从清苑到济南府素来平静的官道上会出事,是以护送的人不多,再者也是因为这些年来六扇门里根本没有能人,所以他此刻心里有数,知道就凭自己这面的几个人,绝对不会是这燕云五霸天的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