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追风无影华清泉长叹一声道:“公子既如此说,此事说出亦无妨,只是——唉!”
他目光竟转向那摩云神手向冲天,又道:“向兄,想来你也知道我此举之故,还是向兄说出来吧,故人虽已逝,往事却仍然令小弟心酸。”他双目突地一张,神色已变激昂:“此事说出后,若有人还认为我此举不当的,我华清泉便立刻横剑自刎,绝对不用别人动手。”
他说完这些话,那少年展白脸上的肌肉突地抽动了一下,像是也想起什么,又像是有什么难言的隐衷似的。
摩云神手向冲天伸手微抚颔下的花白短须,也长叹一声,道:“公子,你可曾听说过,二三十年前,武林中曾发生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件事曾令天下豪杰之士为之扼腕?”
他略为停顿一下,见那安乐公子云铮面上已倏然动容,又微喟接道:“距今二三十年前,江湖上有位惊天动地的英雄,此人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尤其古道热肠,急公好义,江湖中人无论哪一路的朋友,没有不曾受过此人恩惠的,近百年来,此人在武林中德望之隆,据我所知,实在无人能超越他的——”
他话声又微顿,那安乐公子却已脱口道:“向老师,你说的是不是那位‘霹雳剑’展云天展大侠?”
此话一出,那少年展白忽然惨白,突地一拧身,双足猛顿,往外就蹿,竟想越林而去。
但他身形方动,那追风无影已厉叱一声,暴喝道:“朋友,你给我留下来。”身形毫未作势,已刷地掠出三丈开外,少年展白只觉眼前一花,这追风无影已拦在他前面。
他面色一变,一扭腰,往侧面就扑。
但是他在这以轻功见重武林的追风无影面前,怎的逃得出去?那华清泉脚步只一错,又拦在他前面,左手疾出,骈指如剑,风声飕然,直点他乳上一寸六分间的“膺窗穴”,一面又喝道:“好猴儿崽子,你想溜?你这是在做梦!”
少年展白身形施动间,胸前风声已至,他脚步猛挫,转蜂腰,挥左掌,抄着这追风无影的手腕便切,身手也颇快捷。这一掌刚刚递出去,只觉肘间一麻,自己的身躯,便再也无法动弹,他自知已被人家点中穴道了。
于是他在心里暗叹一声,又暗恨世人,为什么当一个人自己不愿提起自己身世的时候,别人却偏偏要逼自己说出来?
这追风无影指尖微拂处,点中了少年展白肘间的“曲池穴”,铁腕一抄,穿入他的胁下,随即一震腕子,远远地将这少年朝摩云神手向冲天抛了过去。
摩云神手双掌微伸,竟像是毫不费力般,就接住了他的身躯,再随手抛在地上。华清泉却已掠了过来,冷冷望了云铮一眼,云铮剑眉微皱,这事发展至此,他也越来越糊涂了。
他绝对想不到,这少年在一提起霹雳剑三字时,便立刻溜走,他也忖度不出这其中原因,不禁暗中思索道:“难道这年纪轻轻的少年,竟和二三十年前那霹雳剑展大侠之死有着什么关联不成?”一念至此,目光掠过那还在追风无影掌中持着的长剑,不禁心中又是一动,骇然又忖道:这位第一神偷紧紧逼着他问的原因,难道是因为这少年方才所使的剑,就是当年展大侠震慑江湖的“无情碧剑”吗?
那追风无影面寒如水,冷冷说道:“云公子,你此刻大约也已知道我为什么要逼问他的原因了吧?昔年展大侠用这柄无情碧剑做过了不知多少恩情如天的事,但是苍天无眼,却让展大侠不明不白地死了!云公子!”他话声又变得激厉起来,接着道:“休怪我斗胆说一句,公子你年纪还轻,你没有看到展大侠在洞庭湖上死状之惨,我却看到了,我华清泉身受展大侠的活命再造之恩,可是,当我在洞庭湖上看到展大侠那具死状惨不忍睹的尸身时,我……我……我竟连凶手是谁都找不出来!”
他悲哽着喘了一口气,又咽下一口唾沫,像是要将已快爆发的情感按捺下去一些,又接着道:“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展大侠的仇家,但是我纵然用尽千方百计,也探查不出这班贼子究竟是谁来,总算天可怜我,今日让我找出一些眉目来了。”
他说到这里,安乐公子常带笑容的面上,也不禁为之黯然。
只见这悲怆无比的瘦小老人,此刻举目望天,又道:“云公子,你可知道,当我发现这少年手中所持的剑就是当年展大侠的故物时,我心里是什么滋味?云公子,我要是不将这少年得到此剑的来历问清,我怎对得起我那在九泉之下的恩人?我要是让展大侠冤沉海底,我还算是个人吗?”
安乐公子听了,神色越发黯淡,讷讷地竟再说不出话。
追风无影华清泉双目有如火赤,突地一弯腰,左掌疾伸,在这少年的肩上、胁下一拍一捏,解开了他的穴道,却用右手的长剑指着这少年的咽喉,目光如刃,厉声道:“朋友,方才的话,你总该听到了,我也知道你年纪还轻,不会是杀害展大侠的凶手,可是我却得问问你,你这口剑是哪里来的?你要是对我老头子隐藏半点,哼!”
这瘦削严峻的老人语声一顿,手腕微抖,剑尖颤动,碧光生寒,在这少年咽喉前三分之处一划,厉声接道:“今天我就要让你的血,立时溅在这口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