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板?……”凌川有点吃惊,想到他这一个多礼拜都没出现在大户室,心里隐约觉出了什么。
趴在桌上呜呜地哭了一会,老杨擦了擦狼籍的脸,抬起了眼:“见笑了,心里不痛快;才这么个德行。”怔怔看了看桌上的五花凉菜拼盘,语声低了:“凌小哥,我以后怕是不能来这大户室了。……前几天我把手里的股票全都套了现金,拿去做期货。结果全赔了。……”
‘期货?……”凌川愣了,若以前没做过这种高风险的投机,和赌博有什么区别?“缺钱吗?”
“是啊。”老杨有点失神:“我老伴她的尿毒症,这一两个月……病情恶化得很厉害。可我那闺女出国留学的签证眼看着就要下来了,可我那些股票,就算全卖了,也不够啊!……”
默默坐着,凌川局促地试探:“差多少?我帐户上有一些。”
“不……不。我找你来喝酒也就是发发心里这闷气,不是想找你借钱。”老杨的脸红了,眼里难堪的光芒一闪:“何况我做期货还……欠了一笔保证金没还给期货公司。左右是还不上了。”
木然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他接着道:“就是可怜我那闺女,考那个什么托福的分可高哩,还以为我这当爸的能供得起她……”
凌川的心里有块地方忽然痛了起来,忽然闭上了眼睛。念书?一个幽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哥,我不喜欢上学。真的。……”
蓦然睁开了眼,他静静看着面前的老杨:“我帮你。”
……坐在了熟悉的大户室的电脑前,凌川安慰地冲神色紧张的老杨一笑:“放心,信我。”
“小凌,你……还是算了吧!”老杨忽然张了张嘴:“你做过期货吗?这个可不比股票,转眼就能把人赔个精光的。”
“给我一个月。”凌川淡淡道,注视着那曾经熟悉无比的期货走势图:“只要赚到100万,不是吗?”
老杨呆望着这木木的年轻人脸上忽然间沉稳而锐气四射的气息,隐约觉得有点认不出这个素来安静甚至沉闷的人了。
在电脑前调出了上海期货交易所的走势图,跳动的价格,不断转红翻绿的行情。一刹间,久违的兴奋和激动紧紧攥住了他的心。一种类似酸楚、类似快乐的感觉五味陈杂着,以为可以忘记也应该忘记的感觉,原来竟可以这样重新掌握他的所有思绪!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那些曲线。
“今天不买?”惊疑地看着凌川度过了整整一天,却没有任何下单的意思,老杨终于忍不住发问。
“是。现在我没有把握。”凌川点头,静静道。不出手则矣,出手必中——这是很久以来他的一贯原则。
第四天,凌川终于下了第一笔单。上海铝。
尾市收盘时,上海铝的价格比凌川的买入价高了整整一个百分点。依照期货只要交5%保证金的交易规则,帐面赢利其实已达20%。
虽然没有交割,但明天一旦卖出,不过一天的时间,就是20%的利润。看来,虽然很久没做,但手法和判断并没有生疏。
长长舒了一口气,凌川看着脸色惊喜万分的老杨:“我说过,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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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开盘,很出乎意料地,上海铝的价格却转头向下,以这些天少见的跌势开始了一天的行情。尾市,竟然是最大的允许跌幅——3%收盘。
静静看着盘面,凌川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和焦急。这种跌势虽然险恶,却是必须承担的风险,不是吗?
既然决定下场,这点损失自然是在意料中,只是下一笔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了。
明天,还有明天。
……看着盘面上飞速上涨的价格,凌川的心在下沉,他下的单是卖出的空头合约,现在的上涨,却是反方向的巨大亏损!
没有道理,这已经是他半个月来失败的第四笔买入卖出。
而总共,他也不过做了五次的交易!
是及时终止,还是再等等?……他默默地看着仍在不断上涨的走势,忽然之间,一种奇怪的感觉袭上了心,似有还无的压力,接近陷阱前的敏锐预感!……
看着终于封在最大涨幅的价格,他无力地静坐在电脑前。没有给他再思考的时间,他已失去了及时退出的好时机。……那种凶悍的涨势,强硬的洗盘作风,就象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风格!
奇怪的感觉……象是有人在远方冷冷窥视着自己。
不,不可能是那个人。颓然在洗脸间里用清凉的水冲上了脸,他冷静下来:凌川,你是输得失去了信心,才会这样疑神疑鬼。……是的,这样的操盘风格是很常见的庄家手法,只是你恰好倒霉,加上判断屡屡失误罢了!
“老杨,今天我向营业部申请了透支。”他对着对面神色古怪的老杨,淡淡道:“我手边的现金已经赔光了。”
“小凌,我……我对不起你。”老杨的声音有点颤抖:“你不要再做了。我女儿的学不上了,看病的钱我想法子去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