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瓷面无表情地缓缓转回视线的时候,阿婉只能颇是同情地对他耸了耸肩,予以默哀。果然天下没有永远不被拆穿的事,对于唐青墨发觉到异样的这个事,她除了同情之外还真不知道能做什么。
唐瓷加快了脚步,黑着一张脸转身走了进去,这样的步伐和背影,依稀有种风萧萧易水寒的感觉。
阿婉慢吞吞地走着,只是把耳朵竭力地竖了起来,琢磨着如果又有什么风吹草动,她是不是可以随时闪人。
走进屋的唐瓷一眼看到的是脸色冰冷的唐青墨,不禁深吸了口气,恭声道:“少爷……”
“阮慕白短期内忽然回笼了一批资金,一干商品也忽然从杂乱无章开始显得井井有条。”唐青墨开门见山,没有多少迂回,眯长眼淡淡瞥他一眼,语调低沉,“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不知道。”唐瓷这样说,倒也确是实话。当初他不过是阿婉卡了看账簿,这之后发生的事,他压根打探不到分毫。这个时候余光瞥过门口漏出的那一缕衣角,直想一把把外头这个偷听的女人给抓进来。
唐青墨冷哼:“账簿始终藏在书房,除了我之外,只有你可以进这里,接触到这本册子。”
话语中有些暗示的意味,唐瓷听得明白,全身一冷的同时,感觉心里也是一冰。嘴角不禁一颤:“少爷……我对你忠心不二。”
“忠心么……”唐青墨轻若未闻地一笑,但是更浓的味道是讥讽。
“少爷,请您相信我!”
唐瓷双腿一曲,“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死死地揪紧了自己的裤脚,全身隐隐发颤。
然唐青墨只是转身看向窗外,始终不发一言。
周围一片寂静。
外头偶尔飞过几只鸟雀,庭院中落英几许。
终于耐不住这种长时间的寂静,阿婉终于从门外直接跳进了屋内,没好气地瞪一眼唐瓷:“你死命撑着不说干嘛?直说那天是我问你看了那本账簿不就好了?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唐瓷低着头,揪住裤腿的手却是不由更紧了。
唐青墨放在桌案上的手指不易觉察地一颤,回眸落在阿婉身上的视线一时淡漠地不带丝毫情感:“原来是你?”
唐瓷全身微一哆嗦,迟疑着插嘴:“少爷,其实是……”
“你出去。”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随意地便堵住了唐瓷的嘴,这样简单却又不容人抗拒的话出口,唐瓷即使再想解释,最终也硬生生压下了最后的话,默默地退出了屋子,合上了门。
“有什么要说的,你尽管说。”阿婉却不吃他这套戴着冰冷面具的活儿,眉梢一挑,在桌边随便找了条椅子坐了下来。
唐青墨半晌静默,终于开口:“就这么急不可待地帮助阮慕白吗?”话语问得轻,却字字清晰。
阿婉被他这么一问,反而愣了下:“我说三少爷,您就非要这么说话不成?当初你病重,要不是我想了这么一个法子上阮慕白那里换了药来,你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现在还这么跟‘救命恩人’说话呢?”
最后几句他似听而未闻,嘴角微不可识地一抿:“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阮慕白呢……”
“这有区别吗?”阿婉实在不知道唐青墨忽然的这种态度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是感到极度不悦,“我承认我有私心没错,阮家的存亡不仅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还有也受了牵连的子昂。更何况,如果没有相应等价的交换筹码,阮慕白根本不可能松口。三少爷,您也是生意人,您应该比我要来得清楚很多。”
是,他的确是清楚,但是……
唐青墨在她的一连串话语中一时沉默,半晌,才徐徐地吐出一口气:“或许,所谓的找药回来,也不过是‘顺便’罢了。”
这话听起来难免不是滋味了,但也不知是不是被语调中那种浓烈的无奈给渲染,阿婉一时间竟也硬不起语调,最想做的事是当即趴在桌子上装死,但是依旧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如果唐三少感觉不待见我的话,其实再忍耐几日也就够了。”
唐青墨的眼睫微微一颤:“什么意思?”
阿婉张了张口,不知为何感觉嗓子里头似卡着什么东西,说的时候有种格外不适的沙哑:“家中有事,过几天……我就得离开扬州了。”
呼吸微微一滞:“去哪里?”
阿婉摇头:“不知道……”她的确不知道要去哪里,听林初容前头说的似并非回去老家,而是要将她带去千金府的总驻足点,那里太过神秘,别说是她了,恐怕放眼天下,听说过的人都寥寥无几。
“你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