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尘土一身汗,加上酒的热力,我姥爷也早想洗个澡了。他叫大家等他一会,朝山弯那边走去。静静的山谷响着河水声,一片清澈见底的深潭出现在眼前。我姥爷脱个精光,一下水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山里的阳光一点也晒不热山里的流水。在水里,他想着樱子在水中的样子,看见自己下面的东西大了起来,一晃一晃的像一根木棒。水太冷,那东西很快又小了下去。当他爬上岸穿衣服时,望见远处的山岗上,出现了那三个兵。
再次上路,两个彝人一直在前头带路。樱子上了马,骑一段又下来,换我姥爷上马。山外晴朗,山谷间雾气沉沉,林间树上挂着彝人风葬的羊羔,路边不时现出几个草鬼倒在岩石下,不知出自何方毕摩之手,使我姥爷一阵阵心惊肉跳。山风轻轻拂起,一片黑云横过当空,黄昏来临。前面的两个彝人停下来,等我姥爷和樱子一走近又迈开脚步。不多时,两个彝人又站住,望着远处。老彝人告诉我姥爷,很远的地方有一座鬼山③。听说鬼山由会飞的吃人鬼王阿石索巴镇守,各种妖魔鬼怪都在那里,各地彝人送鬼都往此山。鬼山在甘洛昌普镇南部斯足乡境内,靠近神秘的黑竹沟,从斯竹乡往南到拖莫村有小路,再往前无路可行。
鬼山在最后一线天光中,混淆在高低起伏的群山远处,渺然不可分辨。
又开始上路。当路边再次遇见草鬼和鬼板,我姥爷一跑就是老远。昨天他还口口声声不怕鬼,现在见了鬼板就开溜,两个彝人更是吓坏了。樱子说老彝人在夜行途中抓一把泥土也能从湿度上断南北方向,白天进山要是无太阳,看一眼树叶的正反两面就能知道东西方向,但他后来也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第45章 高山雪夜
天色黑尽。前面忽然有人跑来,到了老彝人跟前停住,用彝语急促地说着什么。我姥爷听出跑来的是小彝人,两人说话很紧张。老彝人等我姥爷跟上来后说,不能再走了,要等一会再走。我姥爷问出了什么事,老彝人说前面不远就是他们要投宿的一个寨子,但寨子已经被另一个家支包围,前去连络的小彝人还没进去就发觉了埋伏的冤家。小彝人本来要跑到别的本家支寨子去叫援兵,但老彝人说来不及了,叫他还是赶快摸进前面那个寨子,告诉寨里的人作好准备。
小彝人已跑不见,老彝人在原地转来转去,用彝话不停说着什么。我姥爷猜想,他可能因为护送任务脱不开身,只好气得要命,干着急。就在此时,前面不远处忽然枪声大作,道道火光不停喷射,划破夜色。老彝人叫唤了几声,可能在说小彝人还没来得及进寨子。枪声持续了半个来钟头,渐渐平息下来。黑暗中,老彝人突然把我姥爷拉起来就跑,躲进路边的树林里。过了好一会,听见有人从前面跑来,不是一个而是一大群。几声叫喊之后,老彝人才又钻出树林,迎着那群人跑去。
人群在远处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有人大声说出了曲木打铁。我姥爷以为听错了,很快又听见有人说到那个似乎无出不在的人名。片刻后,老少彝人走过来,找到我姥爷。
莫得事了。老彝人说。
你们在说曲木打铁?我姥爷说。
老彝人没解释。
是怎么回事?你们打赢了吗?我姥爷问。
我们的人没打,是另外两支的人在打,跟我们的人米地关系嘛。老彝人说。
抬头看,黑夜中的彝寨大火熊熊,跑出来的那些人又跑了回去。我姥爷一行人不得不继续连夜赶路。走不多久,有人从寨子里弄来一些食物和酒追来,交给老彝人,然后又返回寨子。我姥爷他们上了盘山道,樱子手里牵的马可能刚才受了惊,几次狂挣想要脱缰而去,直到上了山才静下来。越往高处气温越低,路两旁的树林渐渐出现白色的雪,路上也有,越走雪越多,也越厚,踩上去吱吱作响。老彝人说这座山跟大凉山的许多山一样,一年当中有大半年都铺着雪。我姥爷喘起粗气来,吐出的一口口白色气体,好像跟他自己毫不相干。山上的夜色与山下大不一样,月明星稀,微风习习,一片白茫茫,寂静如死去。
后来解放军军官问我姥爷,你不是说他们打起来了,怎么又说没打呢?
我姥爷答道,老彝人在路上告诉他,寨子本来是被包围了,包围的人是河对面的一个冤家。当时还没打起来,另一个冤家的人马也来了,他们正在包围寨子的时候,被早已埋伏好的那些人发觉,双方发生误会,就打了起来。等双方打完撤走后,寨子里的人抓住几个伤兵,一问才搞明白。
解放军军官说,真是怪事。
另一个解放军军官问,听说彝族人不是天不亮不打仗吗?
我姥爷回答说,那个老彝人在路上对他也是这样说的。但又说从前是这样,后来有所变化。谁要怎么打,好像也没个准。再说本来双方只是搞埋伏,即然遭遇又都有准备,就只好开打,这对双方都公平。
又一个解放军军官说,你们为何没留在彝寨过夜?
我姥爷说,老彝人告诉他,那个寨子里的彝人叫他们不要进寨子过夜,说等那两个闹误会的家支明白过来后,肯定会重新来打,冤家总归是冤家。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46章 高山雪夜
他接着告诉解放军军官们,一场惊慌过去了好半天,两个彝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回头望山下远处,寨子里仍有小股烟火未被扑灭。等上了半山腰,那个彝寨果然又响起激烈的枪声,只是隔得远,听起来不是很可怕。
又是在高山上的大石头下面,两个彝人在地上摆好食物和酒,四人围成一圈。出于某种担心,一旁的火堆不能烧得太旺,但蹦跳的火苗给高山之夜带来了暖意,把几人的眼睛烧得闪闪烁烁,迷迷乎乎。我姥爷拿起一块荞面馍,咬掉一大口。吃着那么香脆回甜的食物,他能想起勒俄地头人家里的女娃,揉好荞面做成馍,蒸煮半熟后放进火塘烧烤的情景。老彝人脚疼,跟小彝人嘀咕了一阵后,把一直挂在身上的一个小布袋取下来,用牙咬着撕开,小心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凑近火堆细看,小彝人也把脸凑近。
那是一张送风湿病鬼的符咒,名叫丝吐色吐特依。符咒图中心画着一个病人,周围画了许多圈咒语,每句话都在咒风湿病鬼,之外还画有支格阿鲁神图。毕摩在给患风湿病的人做法事后要亲手将纸折起来,病人则将此物缝入一小布袋中挂在身上便能病除。但图上的人像应该向外露,位置居中,手脚不能被折,否则病人手脚疼痛。
樱子在我姥爷耳边简单说着符咒,丝毫没分散两个彝人的注意力。不用说,老彝人患有风湿病,他把符咒图纸翻来翻去查看,展开来又重新折好,好像找出了脚痛的原因。他吃得食物很少,但喝掉不少酒,小彝人也差不多,似乎有酒就够了。火堆渐渐熄灭,只剩下暗红的光,但好闻的酒味一直不散。不远处响起彝人的鼾声,樱子不声不响从林中找来大堆松针铺到背风处,又倒在我姥爷身边,盖上羊毛披毡。我姥爷揉摸着那对圆乎乎的乳房,想起她白天去了河里,走回来时头发潮湿的样子。北方没什么河,娘们跟男人上炕之前,再缺水也要洗一洗,那就等于在跟男人打暗号。想着想着,他把樱子的身体翻过来躺平,手伸进她的裤子,果然没被阻拦。摸起来,她那里可能跟北方娘们一样,也跟女大学生一样,都是人身上的最暖和之处。近处火堆的暗光衬着樱子的脸,她两眼泛着强过火堆的光亮,两片嘴唇轻轻张开,嘴角微微翘动,呼出的气流渐渐变成一种嘶嘶声。一会,又要解她的皮带,她仍小声说彝人会醒,我姥爷不不管三七二十一,在披毡下脱起来。樱子很顺从,一点没扭捏,脱光后面对夜空等待。我姥爷全身的一点热量可能都集中在了下面那个东西上,但一脱掉自己的裤子,下面的东西就缩了回去。他哆嗦着爬到樱子身上,盖好披毡,轻轻扭动,想等下面变大。樱子侧过脸去,我姥爷听见自己说:
姥姥的,真冷。
你说话都在发抖。
你不冷?
冷,习惯了。
不行,我还是得穿上,不然鸡鸡非得冻折了。
那你快点穿。
瞧那边的两个彝人,真行,身上也不盖点东西。
他们两个都有护腿,套着大腿到膝盖。娃娃的瓦拉里面有羊毛皮披毡,等于一件厚皮衣。
老人呢?